,就是搞了这么个东西。”
他用手指,隔空虚点着在场的所有人,那动作,像是在驱赶一群嗡嗡作响的苍蝇。
“揣摩上意,结党营私,搞个人崇拜!你们不觉得恶心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把锋利的冰锥。
“你们一个个,都是单位的骨干,社会的精英,本职工作都干明白了吗?整天聚在一起,研究我一个只想混吃等死的老头子,今天叹了口气是为什么,明天多看了眼窗外又有什么深意?”
“我上次在走廊里打了个哈欠,你们赵会长,连夜写了份三千字的报告,分析‘后工业时代知识分子的精神倦怠与自我消解’?”
孙连城盯着赵明轩,一字一顿地问:“我就是困了!想睡觉!你们研究出这个结果了吗?!”
赵明轩的脸,瞬间从涨红变成了惨白。
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与孙连城的目光对视。
那份报告,他们都看过,还集体学习过!当时每个人都觉得字字珠玑,充满了哲学思辨!
现在听来,只剩下了无尽的荒唐与羞辱。
孙连城没有停。
他要将他们的幻想,一片一片,当着他们的面,亲手撕碎。
“我抱怨食堂的菜咸了,你们就煞有介事地去搞什么‘全市降盐运动’!你们是在关心市民健康,还是在关心我的舌头?”
“我为了应付差事,为了能早点下班回家看电视,胡乱画了一个又蠢又占地方的隔断,天天盼着被投诉、被拆除!”
“结果呢?”
他死死盯着范建,那个最感性的文化局干部。
“你们,把它吹捧成什么‘真相之镜’!还解读出什么‘后现代法哲学意义’!范建同志,你写的吧?你一个搞文化的,不觉得脸红吗?”
范建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眼眶瞬间通红,巨大的屈辱和痛苦让他整个人都垮了下去,瘫在了椅子里,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信仰,在崩塌。
神像,在碎裂。
“你们这不是在学习,是在造神!”孙连城的声音再次提高,“是在给我孙连城的脸上抹黑!是在给我们整个干部队伍的脸上抹黑!”
“你们搞的,是彻头彻尾的封建糟粕!是新时代的精神鸦片!”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那份早就准备好的文件。
《关于取缔“北莞市宇宙心学研究会”的决定(草案)》。
他没有去看众人那一张张死灰般的脸,用一种宣读判决书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一字一顿地念道:
“经查,‘北莞市宇宙心学研究会’,系自发形成的民间组织。该组织以学习、研究为名,行个人崇拜之实……其活动已严重干扰正常的社会秩序和政治生态……”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众人已经破碎的心上,来回切割。
“……为正风气,肃纪律,兹决定,对‘北莞市宇宙心学研究会’,予以取缔!”
“所有成员,限期回归本职工作,深刻反思,端正思想。”
“自本决定下发之日起,若再有此类聚集活动,将上报市纪委,依规依纪,严肃处理!”
念完最后一个字,整个会议室,安静得能听到心脏破碎的声音。
孙连城将那份文件,随手扔在了会议桌的中央。纸张轻飘飘地落下,发出的“啪”的一声,却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每个人的脸上。
他站起身。
“我的话说完了。”
他转身,迈步,朝着门口走去。
“不——!”
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赵明轩疯了一样冲了上来,死死抓住了孙连城的手臂,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状若癫狂。
“为什么?导师!这一定是有深意的!您一定是在考验我们!您告诉我,是不是!”
孙连城停下脚步,没有说话。
他只是低头,用那种看一只虫子的眼神,看着赵明轩那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手。
然后,他伸出另一只手,一根一根地,将赵明轩的手指,从自己的手臂上,冷静而用力地,掰了开去。
整个过程,安静而残忍。
赵明轩的手,无力地垂下。
孙连城从夹克口袋里,掏出一张消毒湿巾,展开,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刚刚被赵明轩碰过的地方,仿佛那里沾染了什么看不见的病毒。
擦完,他将那张用过的湿巾,随手一扔。
湿巾在空中划过一道白色的弧线,精准地落入了赵明轩脚边的垃圾桶。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