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连城把自己关进了办公室,开始了为期三天的“闭关”。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让秘书小王去文玩市场,买回三支上好的檀香。
“书记,您这是……”小王看着那古色古香的香炉,眼神里写满不解。
“静心。”
孙连城只吐出两个字,便闭上了眼睛,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烟雾袅袅升起,办公室里很快弥漫开一股让人心神宁静的香气。
小王不敢多问,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顺便将门带上。
他心头一凛,孙书记一定是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与天地沟通,参悟那防汛的终极奥义。
门内,孙连城缓缓睁开眼。
他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水文资料、河道勘探图、历史洪峰数据,眼神里没有半分波澜。
他将那些文件推到一边,像是在推开一堆无用的废纸。
然后,他郑重地从书柜里,取出了两本书。
一本《道德经》。
一本《周易》。
他泡上一壶顶级的龙井,翻开了《道德经》的第一页。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孙连城看得入了神。
他不是在寻找什么治水的智慧,他是在寻找一种腔调。
一种能把话说得云里雾里,让人听不懂,却又觉得无比高级的腔调。
他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时而用笔在稿纸上写下几个关键词。
“上善若水。”
“无为。”
“阴阳。”
“平衡。”
三天时间,他没有看过一张地图,没有打过一个电话询问前线情况。
他就把自己沉浸在上古的智慧里,与河图洛书为伴,与天地玄黄为伍。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写一份防汛报告。
他是在修仙。
第三天下午,报告完成了。
孙连城长舒一口气,看着稿纸上那密密麻麻的方块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标题:《论水元素的动态平衡与河道自我修复能力的哲学思辨》。
通篇报告,洋洋洒洒五千字,没有一个阿拉伯数字,没有一个工程术语。
开篇即是:“水,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治水之要,不在于御,而在于顺。”
中间的论述更是天马行空,从“坎卦”的象形,谈到河流的“德行”;从宇宙的“熵增”,谈到洪水的“必然性释放”。
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每一个词,都带着从九天之外飘落凡尘的玄妙。
至于具体怎么防汛?
报告的最后,给出了唯一的、也是最核心的“指导思想”。
“我们不应该与水为敌,而应该成为水的朋友。要学会倾听河流的诉求,尊重河流的意志,在充分的敬畏之中,让河流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堵,不如疏;防,不如导;有为,不如无为。以无为之心,应万变之水,方能达至人与自然的终极和谐。”
写完最后一个句号,孙连城自己都差点信了。
他端详着这份杰作,内心一片狂喜。
成了。
这份报告,就是他递给纪委的投名状,是他为自己精心准备的罪证。
每一个字,都在呐喊着“玩忽职守”。
每一句话,都在控诉着“草菅人命”。
只要银龙河的堤坝上冒出一股浑水,只要有一个村子被淹。
他孙连城,就将凭着这份报告,名正言顺地被钉上历史的耻辱柱。
到那时,什么“孙连城思想”,什么“理研院”,都将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终于可以解脱了。
他按下了呼叫铃。
秘书小王推门进来,立刻被满屋的檀香味和孙书记脸上那股“参透天机”后的疲惫感所震撼。
“书记,您……您这是……”
孙连城将那份报告递了过去,动作缓慢而郑重。
“这是我三日闭关,夜观天象,结合上古智慧的结晶。”
他的声音极度沙哑,仿佛耗尽了所有心力。
“务必,立刻,送给周梁副市长。还有,复印分发给所有防汛指挥部的成员,让他们……深刻领会。”
小王伸出双手,毕恭毕敬地接过了那几页纸。
他感觉自己手上拿的不是一份文件。
那是一卷蕴含着宇宙至理的“天书”。
纸页上,还带着孙书记的体温,和他那超凡脱俗的智慧光芒。
“我明白了,书记!”小王重重地点头,眼神里充满了狂热的崇拜,“我一定把您的思想,原原本本地传达下去!”
看着小王离去的背影,孙连城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他已经听到了,那来自银龙河的,愤怒的咆哮。
北莞市防汛抗旱指挥部。
分管水利的副市长周梁,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他案头的电话,就没有停过。
气象台的红色预警,水文站的洪峰预测,下游乡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