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都在这一瞬间,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巨响掐断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包括已经半只脚踏进地狱的王梁,都被这一下震得愣在原地。
那是什么声音?
大坝……决堤了?
这个念头,在王梁的脑海里炸开。
他的脸色,一瞬间白得像纸,没有一丝血色。
是哪一段?
是哪一段主河堤塌了?
他僵硬地转过头,脖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他等待着那个宣判北莞死刑的最终报告。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等待着对讲机里传来的那个毁灭性的消息。
一秒。
两秒。
五秒。
预想中的噩耗没有传来。
对讲机里,只有一片死寂的电流声。
“喂?喂!长山镇!回话!”
王梁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
就在这时,之前那个失声尖叫的年轻监测员,再一次发出了声音。
但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极致的、不敢相信的错愕。
他指着大屏幕,手指哆嗦得不成样子,像秋风里的落叶。
“王……王市长……”
“看……快看屏幕!”
所有人猛地转头。
视线聚焦在那块巨大的电子屏上。
屏幕上,那条原本已经冲破“保证水位”,直逼屏幕顶端的蓝色水位线。
此刻,竟然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近乎垂直的角度,悍然掉头向下!
它在下降!
而且是以一种比上涨时更加狂暴的速度,疯狂地向下跌落!
屏幕上的数字,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
保证水位。
危险水位。
警戒水位。
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它就跌穿了三道红线!
“报告指挥部!”
对讲机里,终于传来了一线抢险队员的声音。
那声音里,混合着巨大的震惊、劫后余生的狂喜,还有一种见证了神迹般的颤抖。
“银龙河水位……在快速下降!重复,水位在快速下降!”
王梁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一把抢过旁边的对讲机。
“怎么回事?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讲机那头,狂风和暴雨的呼啸声依旧。
但那个队员的喊声,却清晰得如同惊雷,炸响在指挥部每个人的耳边。
“是……是那道坝!”
“河道里那道采砂场的废弃土石坝!”
“它被洪水冲垮了!整个被冲垮了!”
队员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破音,他几乎是在用生命呐喊。
“刚刚那声巨响,就是它!”
“它被洪水从根部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一个几十米宽的口子!”
“河道……河道通了!洪水找到宣泄口了!”
河道……通了?
那道困扰了北莞水利系统十几年的“血栓”……被冲开了?
王梁呆住了。
指挥部里,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们先是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茫然和不敢置信。
这个消息,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紧接着,仿佛有一道电流,从每个人的脚底板,瞬间贯穿了天灵盖!
他们明白了!
他们全都明白了!
洪水之所以在长山镇下游暴涨,不是因为雨量太大,而是因为那道违建的土石坝堵住了去路!
主河堤之所以告急,不是因为防线不牢,而是因为洪水被堵得无路可走,只能往两岸的堤坝上撞!
堵住河道的东西,被洪水自己冲开了!
“天佑北莞啊!”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干部猛地一拍大腿,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没决堤!我们的主河堤保住了!”
“是那座违建的坝!是它替我们决了!”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指挥部里,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天动地的欢呼!
人们拥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那不是普通的欢呼。
那是从地狱门口被硬生生拽回人间的狂喜!
是死刑犯临刑前一秒被告知无罪释放的癫狂!
王梁脱力般地瘫坐在椅子上。
他看着屏幕上那条已经回落到警戒水位之下的蓝色线条,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他赢了。
不,是北莞赢了。
在这场与天灾的豪赌中,以一种最意想不到、最不可思议的方式,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整个指挥部,都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之中。
没有人注意到。
在欢呼声最热烈的角落。
那个准备潇洒离场的身影,僵住了。
“啪嗒——”
一声清脆的、不合时宜的碎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