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市,瀚海资本总部。
凌晨四点的作战会议室,像一场狂欢后狼藉的废墟。外卖盒子、咖啡杯和烟蒂堆在角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疲惫与绝望混合的酸腐气味。
钱明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他就坐在阿哲那张空荡荡的工位上。椅子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个年轻人的体温,桌上摆着一个家人合照的相框,照片里阿哲笑得腼腆而阳光,他的父母站在身后,满脸自豪。
讽刺,真是天大的讽刺。
钱明拿起那个相框,摩挲着冰冷的玻璃表面。他想起了三年前,陆寒把这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带到他面前,那孩子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但一双眼睛在看到数据模型时,会亮得像星星。
“老钱,你给带带,这小子是个好苗子。”陆寒当时这么说。
钱明带了。他不仅教他分析数据,教他看盘,甚至还教他怎么打德州扑克,告诉他人生的牌桌上,什么时候该虚张声势,什么时候该果断弃牌。
可他妈的,他没教过他怎么出卖自己的牌友。
一种比亏掉十个亿更尖锐的痛楚,从钱明的心脏深处泛上来。那不是被敌人捅了一刀,而是被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从背后捅了一刀。愤怒过后,是彻骨的寒心。
市场险恶,他懂。可人心,怎么就能险恶到这个地步?防不胜防。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陆寒打来的。
“怎么样了?”陆寒的声音传来,依旧平静,但钱明能听出那平静冰面下压抑的暗流。
“三号基金已经清仓了,实亏九亿七千万。”钱明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团队士气……有点崩。很多人从工作室时期就跟着我们,阿哲是他们看着成长起来的兄弟。”
“我知道。”陆寒沉默了片刻,“所以,这一仗,我们更不能输。”
“拿什么打?”钱明苦笑一声,他把相框重重地扣在桌上,“我们现在就像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长安街上,明天白敬亭的发布会,就是一场公开的凌迟。我们也开?开什么?开追悼会吗?告诉大家我们瀚海资本是怎么死的?”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自嘲和无力,这在一个老江湖身上是极少见的。
“老钱,”陆寒忽然喊了他一声,“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开工作室的时候,全部身家加起来不到五十万,被‘快刀李’堵在螺纹钢上,差点爆仓那次?”
钱明一怔,那段峥嵘岁月仿佛就在昨天。
“那次我们是怎么翻盘的?”陆寒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不是因为我的天赋,也不是因为你经验老道。是因为快刀李以为我们没牌了,他以为我们只会防守,他贪了。”
钱明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光。
“白敬亭现在,就跟当初的快刀李一模一样。”陆寒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他以为他赢定了,他以为我们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怎么堵窟窿,怎么辩解。他现在一定很得意,很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
“他想看我们死,我们就偏不死。”陆寒一字一句道,“他想让我们痛苦,我们就偏要笑出声来。他要开审判大会,我们就去把他的台子给砸了!”
钱明胸中的那股憋屈和郁气,仿佛被这几句话瞬间点燃,化作了熊熊的战意。
“妈的!”他一拍大腿,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我明白了!他越是想看我们惨,我们就越要搞得声势浩大!他不是要当审判者吗?老子就去当个搅屎棍,把这锅水搅浑了,看他怎么唱独角戏!”
“不是搅屎棍,”陆寒纠正道,“是执剑人。去,把该做的事情做了。记住,我们亏掉的只是钱,而他们即将失去的,是他们最看重的东西。”
电话挂断。
钱明深吸一口气,环视了一圈会议室里那些垂头丧气、如同斗败公鸡般的团队成员。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吼了一嗓子:
“都他妈给我抬起头来!”
所有人被这声吼吓得一个激灵,茫然地看向他。
“哭丧呢?啊?老板还没死呢,就急着分遗产了?”钱明走到会议室中央,指着大屏幕上那刺眼的亏损数字,“不就十个亿吗?瞧你们那点出息!十个亿,够陆总在汤臣一品买几套房?够他那辆布加迪威龙换几个轮胎?对我们瀚海来说,这点钱,就跟你们昨天晚上喝多了吐出来的那点隔夜饭一样,是有点恶心,但睡一觉起来,屁事没有!”
这番粗俗却极具钱氏风格的比喻,让沉闷的气氛出现了一丝松动,几个年轻交易员甚至没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现在,所有人听我安排!”钱明恢复了往日的威严,“技术组,把阿哲那个狗娘养的所有犯罪证据,给我整理得清清楚楚,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错!公关部,联系媒体,把声势给我造起来,告诉他们,明天瀚海资本有惊天大瓜要爆,不来的后悔一辈子!”
“至于你们,”他指着那些交易员和分析师,“都给我滚回去睡觉!明天早上八点,我要看到你们一个个精神饱满地出现在这里!谁要是敢顶着黑眼圈来,我就当他昨晚去给出卖我们的叛徒哭坟了,直接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