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傩与伽叶二人这番话说得是冠冕堂皇,义正辞严。
仿佛他们此刻围困孙悟空等人,才是为三界计,为苍生谋。
此言一出,四下里竟是静了片刻,随即便是些压抑不住的嗤笑与窃窃私语。
太白金星听得眉头紧锁,养气功夫再好,此刻脸上也挂不住了。
他正要再辩,却听阿傩尊者长叹一声,面上悲苦之色更重,抢先又开了口。
“况且,非是我等不愿下界救苦,实乃我佛门自身,亦遭逢大难,力有不逮啊!”
他此言一出,众仙又是一愣。
佛门遭难?
除了眼前这场闹剧,还能有什么大难?
只听阿傩痛心疾首地说道:“月余之前,陆凡在西牛贺洲掀起无边杀戮,我佛门弟子为护佑众生,与之死战,死伤何其惨重!”
“数万僧众,十方丛林,皆毁于一旦!”
“如今西牛贺洲佛国凋敝,根基动摇,我佛门元气大伤,正是自顾不暇之时,又哪里还有余力,去遍救南赡部洲之苦?”
伽叶尊者随即接上,声音里充满了委屈与愤懑:“再者,金星方才也言,观音大士早已下界,旃檀功德佛亦是闻讯即去。”
“此二位,一位是我佛门大慈大悲的菩萨,一位是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取回真经的功德佛。他们两位,难道还代表不了我佛门的慈悲之心吗?”
“我佛门但凡有一分力,便出了一分力,何曾有过半分推诿?”
“众位上仙只见到我等在此护法,却不见我佛门已然为三界苍生付出了多少!这岂非有失公允?”
阿傩双手合十,微微颔首,言辞愈发恳切:“故而,今日之事,看似是私怨,实则是公义。”
“陆凡此獠,乃是动摇我佛门根基的祸首,亦是引发西牛贺洲大劫的罪魁。”
“孙悟空等人受其蒙蔽,为其出头,便是与魔为伍,助纣为虐。”
“我等今日若不能将燃灯佛祖护下,拨乱反正,那便是对我佛门数万枉死弟子的辜负,是对西牛贺洲亿万信众的背弃!”
“凡间之劫,终有平息之日。可佛法之基若损,正道之纲若乱,那才是真正遗祸无穷!”
“孰轻孰重,还望金星与众位上仙明察!”
二人一唱一和,将一番颠倒黑白的说辞讲得是天花乱坠,闻者落泪。
他们非但将自己见死不救的行为合理化,更将矛头直指陆凡,把一盆脏水结结实实地扣了上去。
仿佛佛门今日之困,人间今日之劫,全都是陆凡一人所造成的。
而他们,则是忍辱负重,为三界大义而战的护法金刚。
这番话说完,天庭众仙官算是彻底开了眼界。
还能这样?
不少仙官神将,平日里虽与佛门中人偶有往来,却也多是场面上的应酬,哪里见过这般阵仗。
今日算是领教了,何为舌灿莲花,何为指鹿为马。
那李唐王朝,自开国起,太上道祖便认其为本家,国姓李,与老君同姓,这是多大的渊源?
道门因此而在人间大兴,乃是理所应当。
可后来佛法东传,硬生生从道门碗里分走了一大块肉。
李唐皇室对佛门亦是尊崇有加,大修庙宇,广设道场,那人间的香火供奉,佛门所得,何曾比道门少了分毫?
平日里,享受着人间的信奉与尊荣,一口一个“我佛慈悲”,一口一个“普度众生”。
如今人间真的出了大事,需要你们出手相助了,你们却说自己元气大伤,自顾不暇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西牛贺洲真出了乱子,死了些弟子,难道偌大一个佛门,就真的连救助凡人的力量都抽调不出来了?
这话说出去,谁信?
更何况,观音菩萨与唐三藏是下去了,可你们这许多菩萨、罗汉,还有这数万佛兵,却在这里围着三个人,摆开阵势,口口声声为了佛法尊严。
说白了,亿万生灵的性命,在你们眼中,竟还比不过一个燃灯老佛的颜面重要?
这便是你们的慈悲?
这便是你们的普度?
不少出身道门的仙官,此刻心中更是充满了鄙夷。
想他道门中人,多是清静无为,隐于山林,不求人间的香火,不喜世俗的纷扰。
可每逢人间有大的灾劫,瘟疫横行,或是妖魔作祟,哪一次下山济世的,不是道门修士?
他们炼丹施药,斩妖除魔,从不图什么回报,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孙悟空扛着金箍棒,听着那阿傩伽叶喋喋不休,早就耐性耗尽。
他一双火眼金睛扫过那群摆开阵势的佛门众人,口中发出一阵瘆人的冷笑。
“说完了?”他龇着牙,棒子在地上轻轻一点,震得整片废墟都顫动了一下,“叽叽歪歪,啰里啰唆,说得这许多废话,听得俺老孙耳朵都快起了茧子。”
“要打便打!”
孙悟空这话音未落,那阿傩、伽叶二人便已退入阵中。
文殊菩萨高举慧剑,普贤菩萨座下白象长鸣,十八罗汉各执法器,万千佛兵口诵经文,刹那间,佛光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