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臧霸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脚下那堆破碎的瓷片。
酒水浸湿了脚下的砖石,也浸透了他最后一点侥幸。
“将军!”部将摇晃着他的胳膊,声音急切,
“快!我们带兵突围!还有机会!”
“机会?”臧霸喃喃自语,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城内。
只见远处太守府的方向,火光冲天,而自己“臧”字黑旗,正在一面面地倒下,取而代之的是“陈”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是在嘲讽。
城内传来的喊杀声中,他隐约听到了那些被他视为累赘的流民们,齐声高喊着:“夺回下邳!公子万胜!”
流民……竟然是那些他视如猪狗的流民,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哈哈……”臧霸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凄厉,充满了绝望。
“突围?陈登的主力还在不竭余力地攻城,哪里还有突围的机会!”
他一把甩开部将的手,踉跄几步,扶住了冰冷的墙垛。
无穷的愤怒,将他吞噬。
他败了。
败给了一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瘸子。
败得一塌糊涂。
“陈登……”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眼球中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城下那辆纹丝不动的马车。
那辆车,就像一个沉默的看客,在嘲笑着他所有的挣扎。
他赢了?凭什么!一个瘸子!一个黄口小儿!他脑中“嗡”的一声,所有的理智都被这股屈辱的怒火烧成了灰烬。
他笑了,笑得肩膀耸动,笑声里充满了癫狂。“老子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如意!”
凶性被彻底激发,他猛地转身,一把抓住了身旁被捆绑的孙观。
孙观浑身是伤,却依旧挺直了脊梁,他看着陷入癫狂的臧霸,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悲哀。
“大哥,投降吧!我会求陈公子放你一条生路!”
“闭嘴!”臧霸怒吼,他用刀柄狠狠砸在孙观的脸上,鲜血瞬间模糊了孙观的视线。
城下城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城楼上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所吸引。
马车内的陈登,心头猛地一跳,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他拄着拐杖,站在车辕看清了臧霸的动作。
“臧霸!住手!”陈登厉声喝道。
臧霸听到了他的声音,脸上的疯狂之色更盛。
他就是要让陈登看着!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着!
“陈登!你赢了!”臧霸对着城下歇斯底里的嘶吼,声音在空旷的战场上回荡,充满了不甘。
“但你也别想得到他!”
“大哥!”部将大惊失色,想要上前阻止。
“滚开!”臧霸一脚将他踹开,面目狰狞地将孙观拖到城垛前。
在陈登惊骇的注视中,在城下数万将士的震惊中,在孙康绝望的嘶喊声中,臧霸举起了手中的长刀。
他没有丝毫犹豫。
手起刀落!
噗!
一道血线,喷溅出一道凄厉的弧线。
孙观的头颅从高高的城墙上坠落。
砸在城下的泥土里。
无头的尸身,晃了两下,颓然倒地,鲜血染红了城头的砖缝。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风声,战鼓声,喊杀声,似乎都消失了。
天地间,只剩下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陈登军阵中,被押着的孙康,身体僵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弟弟的头颅,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不……不……”
他挣脱了身边士卒的压制,疯了一般向前冲了几步,然后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悲嚎,从他喉咙里撕裂而出。
弟弟!
被他奉若神明的大哥,亲手斩下了他亲弟弟的头颅!
“大哥……你……你好狠的心啊!”
孙康用头猛磕地面,痛哭失声。
所谓的兄弟情义,在这一刻,碎得连渣都不剩。
他想起尹礼的劝告,想起孙观被关押前的忠言。
错了。
全都错了!
这臧霸,根本不是什么明主!他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鬼!
旁边,一直神情呆滞,嘴里反复念叨着“合理”的吴敦,身体突然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他没去看那颗头颅,而是死死盯着城墙上持刀狂笑的臧霸。
那张扭曲的脸,和他兵败被俘时的脸,缓缓重合。
孙观求饶了吗?没有。
孙观做错了吗?没有。
他只是说了“不合理”的话,然后就死了。
那自己呢?
自己这个只认“合理”的废物,当下一个需要牺牲的“棋子”出现时,自己的下场又会是什么?
“不……不合理……”
他终于吐出了三个不同的字,声音沙哑,浑浊的双眼恢复了一丝清明。
脑海中混乱的碎片,在这一刻被强行拼凑在了一起。
他想起了开阳城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