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一听这话偃旗息鼓,恭恭敬敬地低头:“夫人说得是。”
沈晞没心思看她们演戏,偏了偏脑袋,挥手抖下身上的落雪。
这一幕正被江氏瞧见,看她一副不甚在乎的模样,面色一僵:“晞儿,只要你今日承认错处,母亲就不会怪你,你年纪还小,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沈晞听她一直在绕圈子,皱了眉:“母亲,女儿当真不明白。”
江氏勾起一抹笑,伪装着慈母的形象:“既然这样,那母亲就直说了。你是沈家的女儿,大家闺秀自该有诗书教养,可你房中却藏着那些不入流的医书,实在有违规矩。”
听江氏说到医书,沈晞愣了下,她原以为这桩事已经过去了,怎么今天又再次旧事重提。
她想要辩解:“母亲……”
可江氏不容她说下去:“我这个做母亲的对你们最是上心,前些日子好心好意让刘嬷嬷处理了那些杂物,可你非但不领情还大闹了一场,这些倒也无所谓。孩子嘛,难免不懂事有些脾气。但我最近听说,你自己居然又誊写了一份,此事当真?”
沈晞思绪飞快掠过,猛地想起那日沈望尘给她送来那笼雀时手中拿着的东西,正巧是她重新默写下的书册。
又是沈望尘。
他总干这背后捅刀的阴险行径。
话到此处,沈晞转了转眼:“母亲许是听错了,医书晦涩难懂,我从前又从未接触,自刘嬷嬷将书烧了后也没了原本,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凭空誊抄?”
可江氏根本不听她辩解:“这么说,你是不承认了?”
阴狠的目光沉甸甸压下来,沈晞硬着头皮:“不是不承认,是根本没有。”
这事一旦认下来,不知江氏又要如何借题发挥,沈晞不想旧事重演,不论如何都不能认。
但她不知道,江氏今天并不是真来追究这件事,她要的只是一个借口。
于是听完沈晞的话,江氏沉下脸来:“晞儿,看来我平日里还是太纵着你了,居然都不肯主动认错,既如此,只好让你长些记性了。”
言罢,江氏扫了刘嬷嬷一眼,刘嬷嬷瞬间心领神会。
屋外实在冷得厉害,她也不继续待下去,转身回房,留沈晞一人在院中。
刘嬷嬷走上前,貌似恭敬地朝沈晞行了一礼:“姑娘,得罪了。”
可下一刻,刘嬷嬷一声厉喝:“跪下!”
还不等沈晞反应过来,刘嬷嬷竟直接一脚踹在她的膝窝,她被迫跪下,膝盖直直砸进雪地里,剧烈的疼痛让她没忍住闷哼了声,险些逼出眼泪。
刘嬷嬷伸手摁在她的肩上,附耳低语:“姑娘,夫人心肠好不与你计较,跪够两个时辰便放你回去,此事也不会再提。”
沈晞忍不住要挣扎,可刘嬷嬷早就看出了她的意图,一双手宛如铁钳狠狠压着她,不许她挪动半分。
鹅毛般的雪从灰白的高空无声坠落,寒风呼啸而过,席卷枯树摇摇欲坠的枝桠。
口中呼出热气,转瞬便化作冰晶凝在长睫上,初始还有针扎般的痛刺激着全身各处,跪得久了只剩麻木。
刺骨的冰冷从口鼻双膝蔓延,沈晞呼吸愈渐微弱。
刘嬷嬷见她没了力气挣扎,才肯松开手,自己慢悠悠踱回了房,任她一人跪在雪地中。
不知过了多久,沈晞察觉眼前发黑,知晓自己应当不大能撑得住,悄悄侧首吩咐青楸去寻谢呈衍。
事到如今,她在沈府没什么倚仗,只能借谢家狐假虎威,即便谢闻朗被禁足无法赶来,但还有个谢呈衍在。
他是谢闻朗的哥哥,依从前相处下来,若她真有事相求,谢呈衍应当不会不管。
他会来的。
沈晞双膝麻木,已经无法动弹,院中还有个丫鬟盯着她,但凡她有挣扎起身的意图,便会上前将她摁回原处。
她想不出别的法子,只能靠这个微弱的念头硬撑着,只要能撑到青楸搬来救兵,江氏碍于谢家权势,便无法再对她做什么。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漫长,雪在眼前一片片飘落,她心中默默数着,以期能听到沉稳熟悉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等了许久,她没等来旁人,却等到了沈望尘。
他笔直地立在一旁,冷眼旁观,没有任何反应。
沈晞却清楚,他在逼她服软。
她偏偏不如他的意,倔强得一声不吭。
可她终究还是没等来任何救兵,青楸冒着大雪连滚带爬地跑回来,跪在她身边哭得止不住眼泪。
“姑娘,谢将军……”
沈晞见状心底有了预感,但还是不死心,轻声问:“如何?”
“谢将军闭门不见,让下人传话说姑娘只是……只是他未来的弟妇,不好往来过近。”青楸哽咽地说下去,“奴婢又去了国公府,说谢二公子禁足,谁都不许见……”
沈晞沉默地听完,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神色再冷静不过:“别哭,眼泪会冻住的。”
直到此刻,她终于明白,什么借人权势,全都是假象,她自己就是个走了捷径尝到一时甜头的蠢货,居然将这东西视作救命稻草。
可笑,可悲。
所有一切都是水上堆沙,来去匆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