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军场内,火光冲天,毒箭如蝗,惨叫声、兵刃撞击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混杂成一片,真真成了人间炼狱。各路反王与豪杰在最初的混乱后,纷纷依托车辆、尸体结阵抵抗,但出口被万斤铁闸封死,四周高墙上箭如雨下,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形势危如累卵。
瓦岗众将围成一圈,秦琼双锏舞动,护住程咬金;单雄信长槊如龙,格挡箭矢;罗成银枪点点,将袭向要害的毒弩悉数点落。王伯当箭无虚发,专射墙头敌军,奈何敌人太多,射之不尽。徐茂功、魏征被护在中心,面色凝重,急速思索脱身之策。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都得被射成刺猬!”程咬金急得双目赤红,哇哇大叫,“得冲出去!”
“闸门落下,重逾万斤,如何冲得出去?”单雄信咬牙格开一支火箭,喘息道。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那几扇死死封住出口的精铁千斤闸。闸门厚实,边缘深深嵌入地面,缝隙处甚至有隋军士卒用长矛向内乱捅,彻底断绝了生路。绝望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每一个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如同惊雷般的暴吼,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都闪开!让俺来——!”
众人骇然望去,只见一条黑塔般的巨汉,排开众人,大步冲向最近的一扇千斤闸!他浑身肌肉贲张如虬龙,面色因极度用力而涨得紫红,正是河北名将,雄阔海!
“雄兄弟!不可!那闸门太重!”秦琼急呼。
雄阔海却恍若未闻。他天生神力,乃巨灵神转世,此刻见无数好汉因陷绝境,一股舍我其谁的豪勇之气直冲顶门!他冲到闸门下,吐气开声,扎下马步,一双蒲扇般的巨掌,猛地托住了那正在缓缓下压、企图彻底锁死的闸门底部!
“呃——啊——!!!”
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从雄阔海喉咙深处迸发!他额头上、脖子上青筋暴起如蚯蚓,全身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那重逾万斤、正被机关催动的铁闸,下落之势竟猛地一滞!
“起——!”雄阔海双目圆瞪,眼角几乎撕裂,使出了平生所有的力气,乃至燃烧着本命精血!那铁闸,竟被他以血肉之躯,硬生生地向上托起了三尺有余!
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缝隙,赫然出现!
缝隙之外,就是生机!
全场瞬间一静!所有人都被这非人的神力惊呆了!
“快走——!”雄阔海嘶声力竭地大吼,声音如同濒死的雄狮,充满了决绝与催促,“从下面……钻出去——!”
“雄大哥!”距离最近的伍云召虎目含泪,他知道,雄阔海这是在用命为他们换一条生路!
“走啊!”雄阔海再次暴喝,口中已溢出血沫。
“快!依次出去!不要辜负雄将军!”秦琼强忍悲痛,厉声指挥。瓦岗众将护着程咬金、徐茂功等人,率先冲向闸口。其他反王人马也反应过来,争先恐后地向那生命的缝隙涌去。
雄阔海如山岳般屹立在闸下,双臂如同两根铁柱,死死支撑着万钧重压。他的双腿在颤抖,脚下的青石板寸寸碎裂,但他始终没有后退一步!箭矢射在他的铁甲上,叮当作响,火星四溅,他却浑然不觉。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托住!一定要托住!让兄弟们出去!
涌出的人流从他腋下穿过,每一个出去的人,都忍不住回头望一眼那尊顶天立地的身影,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与悲恸。
时间一点点流逝,出去的人越来越多,雄阔海的气息却越来越微弱。他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七窍之中,都渗出了细细的血丝!这是力竭之兆!
“雄兄弟!快撑不住了,你也走!”最后出去的伍天锡回头急喊。
雄阔海艰难地摇头,他已经说不出话,只是用眼神催促他快走。
当最后一名士卒连滚带爬地冲出闸门,校军场内只剩下熊熊烈火和满地尸骸时,雄阔海终于到了极限。
他发出一声低沉如牛吼的叹息,双臂一软。
“轰隆——!”
千斤闸轰然落下,彻底闭合,激起漫天尘土。
雄阔海那伟岸的身躯,被彻底压在了万斤铁闸之下,唯有那双曾托起生路的巨掌,还死死地抵在闸门底部,仿佛还想将它再推开一丝缝隙。
巨灵星,陨落。
场内一片死寂,唯有烈火燃烧的声音。逃出生天的众人,站在闸外,望着那扇隔绝了生死的铁门,无不泪流满面。
“雄大哥——!”伍云召、伍天锡等河北旧部,跪地痛哭。
程咬金一拳砸在墙上,虎目含泪:“好兄弟!俺老程对不起你!”
秦琼深吸一口气,对着闸门深深一揖:“雄将军高义,秦琼永世不忘!”
雄阔海以一人之死,换取了无数反隋精英的生还。&bp;他这惊天一托,不仅挽救了瓦岗、河北、江淮等反王势力的核心力量,更用最悲壮的方式,将隋炀帝与靠山王的卑鄙无耻,昭示于天下。这份恩情,这份壮烈,足以铭刻青史,永世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