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警醒
“国之大事,在戎在祀。”
“礼制攸关,乃朝廷体面所系。龙卫军负责仪仗扈从,位置关键,一举一动,皆在众目暌睽之下。”
张浚略一停顿,指尖在桌案上轻轻一点,仿佛无意般说道:
“仪仗要鲜明,部伍要整肃,这是给天下人看的。”
“但更要紧的是,各部须得各安其位,各守其责,人员、关卡、讯息传递的脉络,务必清淅流畅,不得有丝毫淤塞错漏。“
“京城人多眼杂,莫要让些不相干的闲人闲事,扰了典礼的清净。”
李瑜思索片刻,虽然没完全听懂,但还是沉声应道:
“末将明白。必使内外井然,如臂使指。凡有碍典礼清净者,必于未萌之时察之,方寸之地阻之。”
张浚的眼睛毫不避讳地在李瑜脸上打量,李瑜被盯得有些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好好站着。
张浚看了一会,笑着轻轻摇头,端起旁边的茶盏,轻呷一口,似是无意般吟道:“当年得意如芳草,日日春风好啊!”
“彰蔚,你年纪尚轻,便已身居位,掌禁军精锐,圣眷优渥,同僚侧目。”
“少年得志,固然是人生快事。然,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古人有云: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啊!”
李瑜眼皮一跳,心中却掀起了波澜。
张浚刚才的动作和几句话,分明是在点自己。
而他自认虽然年少得志,但做事子向来仔细认真,从无骄矜之色,在武将中算是清流。
而张浚,显然不会平白无故召见并警醒自己。
莫非,有哪个小人在背后打了小报告?
李瑜内心警剔,并未徨恐辩解,深深一揖,言辞恳切而有力:
“末将拜谢枢相金玉良言!晓峣易折,皎皎易污’之训,末将必当刻骨铭心,时时自省。””功名非所恃,圣恩岂敢忘。”
李瑜斟酌着词句:
“唯有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以忠忱报效国家,以谨慎持守官箴,方能不负枢相今日之教悔,亦不负陛下拔擢之恩。”
张浚静静地听着。
锐利的目光在李瑜脸上停留数息,仿佛在最终确认着什么。
片刻后,他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挥了挥手:“很好。记住你今日之言。去吧,办好你的差事。本月十八,本相要看你的表现。”
“末将告退!”
李瑜再次行礼,而后稳步退出厅堂。
带了扎子出了枢密院,李瑜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
方才,在枢密院,他一直不敢流露其他情绪,全然被枢密使张浚带着走。
李瑜深呼一口气,将体内的浊气排空,纵马去龙卫军军营安排扈卫事宜。
李宅。
暮色渐浓。
李宅书房内,白日里残留的暑气被一缕清冷的沉香彻底压了下去。
那香气,是从一尊越窑青瓷狻猊炉中逸出的,丝丝缕缕,与窗外渐起的蝉鸣交织,衬得满室愈发幽静。
这炉子,乃是李瑜托了人特意寻的。
他穿越之前,便很喜欢周邦彦的一首“燎沉香,消源暑,鸟雀呼晴,清晓窥言语”
等他得了这伯爵府后,便在书房安了炉子,点上沉香,常常能令他能冷静下来思考一天的行为。
白天,他的全部都被各种文书和各种阵型兵器占据,只有到了晚上,他才能静下心来,思考一天的得失。
廊下已早早挂上了羊角灯,晕出温润的光,通过茜纱窗,落在临窗的大书案上。
李瑜褪去了官袍,只着一件素绸直裰,并未处理公务,而是对着一局残谱打着棋谱。
黑白玉子在他指间落下,清脆有声,是他放松心神的方式。
今日,又是张浚谈话,又要到军营统筹,实在令他疲惫。
华兰则坐在一侧的短榻上,就着灯影,正在分理一束五色丝线,准备打一个宫样绦子。
她指尖灵活,眉眼低垂,烛光在她脸上敷了一层柔和的蜜色。
半晌,她放下手中活计,执起一旁的团扇,轻轻为李瑜扇着风,声音也放得极柔:
“今吴娘子马球会上的办得真是热闹。”
“吴娘子待热络,一直拉着我说话,处处照拂。”
李瑜发出一声温和的“恩?”示意他在听,嘴角已微微扬起。
华兰愈发挨着李瑜,“开始我还有些拘束,幸得英国公家的嫡女张桂芬招呼我一同投壶。”
华兰继续道,语气里带着几分遇到投缘之人的欣喜,“张姑娘性子爽利,颇有将门虎女的风范,与她相处,倒很自在。”
李瑜将棋子放下,点点头,道:“她性子确实不错。”
“今日吴大娘子马球会上,倒是见了桩新鲜事。”
“令国公府家的几位爷,为了争一匹大宛良驹,竟在席间几乎红了脸,最后还是他们家老太君派人来呵斥住了,才没真闹起来。”
她说着,象是分享一件无关紧要的趣闻,眼角的馀光却留意着丈夫的神情。
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