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趺坐在云床之上的年轻人轻轻地敲着手札的边沿。
但说来也奇。
这本是无意识的举动,可是顷刻间,洞府外方寸间的山风,洞府内炽火灵气的蒸腾,甚至是那清丽女修眉宇间烛焰的跃动,全都好似是不由自主地应和着年轻人手指轻敲的律动。
于是,等他再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就像是混合着自然的伟力,狠狠地楔进了人的心神里。
“这个叫柳洞清的,我要他的跟脚出身,要关于他的一切可知的讯息!”
闻言,梅染强忍着形神间的不适感,恭谨的应道。
“是!”
她明白,虽然云床上趺坐着的年轻人口口声声说着不重要,但事实上,却已经对刚刚那份消息中含糊其辞之处,很是不满。
可是片刻后。
当又一封手札送到年轻人面前的时候。
他忽地发出了一声怒极之后压抑的轻笑声。
“我怎觉得,这个柳洞清,比小七还有能耐?
一个多年不逛坊市的人。
一个跟着小七从秋水塬回来,就直接去了山阳道院坊市的人。
你告诉我他转了一圈什么都没买,空着手来,又空着手回去的?”
年轻人的话还没说完,原地里梅染便已经伏倒在地,只是一味地叩首,却不曾敢有一言辩驳。
好一会儿。
年轻人才像是顺了气,略显得平和的声音继续响起。
“不管怎么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柳洞清太谨慎了,谨慎过头便是他言行里最大的破绽。
这也反过头来正说明,此人有大秘密!蒋小七有大秘密!
不过……”
年轻人罕见的顿了顿,像是在权衡利弊一样。
“柳洞清,外门管事侯延昌,升岚道院张楸葳师妹……
他竟还是小张师妹在内门争位的‘底蕴’之一?
真有意思……小七还能降服这等样的人为己所用?
我这会儿怎么这么不信呢?
不过,涉及到内门弟子争位,事情就不好做的太肆意。
世家内不落于文字的规则,我可以有选择的不遵守。
但是圣教司律森严,一切都需得在框架内施行,谁都不能例外。”
说到这儿,年轻人又沉默着沉吟了一番。
紧接着,他复又看向梅染,开口道。
“小张师妹既然是在内门争位,她的竞争对手是谁?
梅染,想办法让她的争位对手知道,还有柳洞清这么个人存在。
争位么,互相下死手,便在圣教框架之内了。
张楸葳……
到底是张家的旁支,要我说,这名字取的就不好。
我知这里面有以木行生火行,以命数壮修为的期许。
可她修的是丙火之道,如何能以地上草木生息壮之?
依我看,取这样的名字,日后难免要反为天火所欺,今日所为,也算是全她命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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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果然还是无风无浪的安宁日子适合我!”
时间悄然而逝,转眼间已经是半月光景过去。
此前时秋水塬一行的明火执仗,乃至之后数日间殚精竭虑适应诸般新生变化的急迫紧张,对于如今的柳洞清而言,都几乎像是幻梦里的一闪瞬一样。
但唯有如今修行功诀的改变,向柳洞清明确的宣告着,那曾经巨变的存在,并且已经与平淡的生活融为一体,深远的影响着柳洞清的未来。
这半月间,安宁生活里的柳洞清,也完全沉浸在了功诀的修行中。
按照约定,严荣期间又来过了两趟。
一趟送来了五只灰羽鸦,第二趟送来了七只灰羽鸦。
而有了初次修行时的煞气反噬经历,面对这样定量供应的修行资粮,柳洞清在勤恳修行的同时,也保持了极大的克制。
一日间以《赤鸦密篆吞火升焱灵咒》所炼化灰羽鸦,不会超过两只。
并且持续不断的朝着玉缸中投入灰羽鸦被炼化后的血污与残渣,以及数枚青光灵珠,尽可能的凝结丹果,吞服以拔除体内煞气,兼且持续增进修为。
如此丰沛资源的支撑之下,柳洞清修为境界亦是精进勇猛。
哪怕有着数日间一次的《照鉴生云紫雨诀》施展,天上水汽法力反扑火光。
如今的柳洞清都稳稳地驻足在了炼气期四层的境界,并且第四重光晕在这半月之久的养炼之中,也已经凝实稳固。
而纯粹境界层面的进益只是一个方面。
更重要的是在赤鸦灵咒上面的修行进度。
刚入手的功诀,修行起来进展便是更为明显些。
前后不过十余只灰羽鸦的血脉菁华炼化,如今在柳洞清的丹田之中,那浑圆的本源灯焰内,两只火鸦灵性缠绕纷飞,其中一只虚幻如同刚刚诞生。
但另有一只,灵形已经十分凝实,不时间火光明灭中,还能够看到内里一枚完整的如同鸟形,又似火状的篆纹。
这便是赤鸦灵咒传承之中所说的一枚完整的“火鸦道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