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怪我原先听信了那些传言,她又执意不让沈嬷嬷验身,这才误会她怀了别人的孩子。这下好了,你这般说,我就放心了。”
刚走到门外的阿洛,脚步猛地顿住。
方才那是刘氏的声音。
验身之事后,阿洛与刘氏本就无甚可聊;加之恼恨诸葛倾早晨的作弄,不愿与他扮什么恩爱夫妻,便借故透气,在花园里躲了会清闲。
谁知回来时,竟在窗外听到这番话。
“咳!”她重重一咳,故意踏出脚步声,“母亲方才可是要嘱咐什么?儿媳在门外没听清楚。”
这翠鹂般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惊得室内正与诸葛倾说话的刘氏骤然收声。
她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笑吟吟的阿洛,面色变了又变,一时笑也不是,怒也不是。
阿洛似笑非笑,就这样一瞬不瞬盯着刘氏,静待她的下文……
她无暇深思刘氏从何处听得这些流言,只知此刻绝不能露怯,不能刚进府就被拿捏住。
一室寂静中,她自然察觉到诸葛倾投来的目光,却故作不知,自始至终未曾看向他那边。
"母亲操劳半日,好生歇息吧,我二人改日再来请安。"
阿洛与刘氏间诡异的对峙未持续太久,静坐一旁的诸葛倾终是打破了沉默。
他言罢起身向刘氏行礼告退,而后握住阿洛的手腕,带着她离开了刘氏的院落。
院外夏季熏风带着花草的香味拂面而来。
一出院门,诸葛倾便松开阿洛手腕,“若不是我拉着,你是不打算走了?”他冷声问。
阿洛唇角弯弯,望向诸葛倾的潋滟双眸却未见多少笑意:“那倒没有,一时兴起罢了。“
方才想必是诸葛倾在刘氏面前替她圆了谎,刘氏才会有那番说辞。但眼前这人也未必安着什么好心,否则早晨何至于那般作弄她……
游廊旁的树影和着细碎的日光洒在她白皙的面颊上,她睫毛纤长,亮晶晶的眸中笑意闪烁,唇角的弧度却带着明显的挑衅。
诸葛倾心里明镜似的,她这是瞅着时机报早间的仇呢。
他眉间冷意稍缓,漫不经心道:“进门第二日就开罪婆母,你是真不打算在使君府过安生日子了?”
过安生日子?阿洛眸光微凝。她来诸葛家的缘由诸多,唯独不是为了这个。
思及此,她敛了神色,支吾着低声道:“那个……验红的事,你帮我圆过去了?”
诸葛倾瞥她一眼,淡声道:“看来你也晓得自己行事古怪,容易落人话柄。”
言毕,他不再听留,沿着曲折的游廊大步向南而去。
翡翠色披帛顺风轻舞,阿洛快步追上他:“我承你的情。既说好了不作态,便不会主动惹是生非。但刘氏也欺人太甚,先是找人给我验身,又趁我不在时与你说这些。她这般挑拨,要我如何忍得?”
她说着悄悄抬眼睨了睨诸葛倾,却见他目不斜视,只顾前行,也不知将她的话听进去几分。
阿洛不好跟得太紧,按着寻常女子的步调,渐渐落后了他几步。
她在后面悄悄做了个鬼脸。
随你信不信,若不是为了哥哥,谁耐烦与你虚与委蛇。
这几次与诸葛倾打交道下来,她心中已有了计较——不能全然照搬温羽凝的行事作风,若将诸葛倾得罪死了,更难打探到哥哥的消息。
……
阿洛与诸葛倾一前一后回到使君府西南角的扶风院。
新婚本该是浓情蜜意之时,这二人却相隔甚远,一前一后走在游廊中。
不仅引得府中侍从花匠侧目,连扶风院中的仆婢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阿洛对这些目光浑不在意,见到随嫁的秋棠等人,还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示意她们安心。
虽说不能与诸葛倾关系闹得太僵,但真要与他琴瑟和鸣,却也大可不必。
夏季的天一日热过一日,回到房间的阿洛先褪了那轻纱披帛。
待净手完毕,她轻轻舒了口气,坐在梳妆台前。
光滑的镜面映出一张粉雕玉琢的芙蓉面,鼻梁挺秀,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清澈中带着两分迷离。
阿洛对镜端详,微微侧首抬了抬下颌。
方才回来的路上就觉得下巴处紧绷作痛……这一看不得了,白皙的下颌上赫然印着几道淤红的指痕。
她心头一跳,拿起洁白的丝帕轻轻擦拭两颊的脂粉,又向镜面凑近些细看,果然在脸颊两侧也发现了淡淡的红痕。
难道昨夜……
“诸葛倾人呢?”她将帕子放回妆台,突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