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的陇右,南边也自有天堑相隔,唯余西边......”
话至此处,崔海道略一停顿,眉目稍舒,“唯余西边少了位能将。但二公子成婚后,这西边的淮南,却恰好是二少夫人的兄长温小将军驻守,真乃天赐缘分……只是山南与淮南之间的天堑咽喉竟被那流寇所占,我每每行经两府,都恨不能下马驱逐,只可笑力有不逮。”
话毕他举盏自饮,摇头苦笑。
诸葛倾眼底微凝,随即举盏相敬:“先生虽为文官,却有廓清寰宇之志,晚生感佩!”
“哪里哪里,二公子不嫌崔某酒后失言便是。”崔海道连忙双手捧盏,盏沿恭敬地低于诸葛倾杯口三分,轻轻一碰。
后方还有其他官绅等候碰盏对饮,崔海道话毕略一颔首,便将位置让与同僚。
……
那厢诸葛倾端坐主位,与周遭一众官员含笑对饮,姿态从容矜贵。
这头阿洛却是有苦难言。
她先前何曾应对过这般阵仗,虽则她说话与否,说什么话都无甚要紧,自有旁人接引话头活络气氛,可一波又一波的贵妇前来敬酒,她实难推拒。
只能一盏接一盏,就着贵妇们层出不穷的夸赞和吉祥话下酒。
原以为这是果酒,多饮无妨……可宴席未半,她已有些头晕目眩。
刺史夫人见阿洛言谈间语速渐缓,连带那双水光潋滟的灵动桃花眸都显出几分迷离,不由诧异——这艳名昭著的京城贵女,怎的这点酒量?
她心生担忧,连着帮阿洛挡了好几盏酒,还不忘着人去备醒酒汤。
阿洛也察觉自己异常。她在蜀中千影山那些年从未喝醉过,自以为酒量尚可,加之又是果酒……可话说回来,她此前也不曾如今晚一般喝这么多酒……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想,蓦地又开始担忧自己醉了会不会说出温小姐的事……会不会跟诸葛倾问出哥哥的事?若是管不住嘴巴说了不该说的,该如何是好?
念头未落,她一双纤白玉手已捂住了唇。
“妹妹?”刺史夫人担忧的声音传来,“快!痰盂!”
阿洛摇了摇头,想告诉刺史夫人她并非要呕吐,可嘴巴却被一双手捂得死死的!她好像不能说话了……
侍女很快取了痰盂过来,然阿洛却稳稳坐在原处,她肩背秀挺,眉目舒展,看不出丝毫不适。
只是那眉眼间的神情……痴痴憨憨的。刺史夫人略松了口气,可万不能教这大小姐在此处失态……
她一边要小心照看阿洛,一边要还应付其他夫人。好不容易熬到宴席结束,刺史夫人头件要事便是将阿洛送回东院。
还没到后院门口,便见到人群打头的祁向松,他与身旁一宽肩窄腰的高俊男子并肩同行,不是诸葛倾是谁。
刺史夫人如见救星:“二公子!少夫人在这儿呢!”
刺史夫人这一高呼,却是惊得阿洛昏昏然的脑子清醒了一分,她顺着刺史夫人的望去,一眼便看见了诸葛倾。
天上明月洒下皎洁清辉,院中灯影流光溢彩。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光影交织,深邃眉眼里似有灯火闪烁。阿洛望着他,竟看出几分熟悉的温柔与矜贵。
真真是俊俏啊......阿洛轻叹,心里又生出些许别扭,耷拉下眼皮不看他了。哥哥也是这样呢,哥哥眼下肯定长得比他还要俊俏。
可哥哥还下落不明呢……想起哥哥,阿洛鼻尖一酸,眸中盈起水雾……哥哥杳无音讯日久,她从不往坏处想,可眼下却有些管不住自己心中难受……
那厢正与祁向松寒暄的诸葛倾亦是被刺史夫人的喊声吸引,他转眸朝这处看来,便看到被刺史夫人搀着的阿洛,正直愣愣盯着自己。
她今夜穿着青瓷色暗纹绫罗襦裙,外罩一件月白广袖薄纱衫,乌发间一支珍珠步摇,清雅如初绽的玉兰。此刻双颊却染着胭脂般的绯红,那双灵动的桃花眼湿漉漉的,蒙着层水光,竟流露出几分罕见的懵懂——大约是醉了。
他心念方动,却见她盈盈双眸露出些委屈,长睫一扑闪,面上又有些不高兴了,别开脸也不再看他……
“二公子。”刺史夫人已携阿洛走到近前,笑容可掬,“怪我照顾不周,少夫人多饮了两盏。”
诸葛倾颔首:“有劳夫人。”
刺史夫人心头担子卸下,嘴巴也活泛起来,笑道:“妹妹虽则量浅,可我这么多年就没见过酒品这么好的人儿,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看得我都稀罕死了!”
她说着将阿洛往诸葛倾那处带了带,又将阿洛的手递给诸葛倾,“人我交给二公子了,你可要帮我照顾好妹妹!”
“这还用你说,别扰着二公子和少夫人。”祁向松也跟着打趣,老夫老妻默契十足,说罢二人便让到一边,将路先留给了诸葛倾与阿洛。
诸葛倾垂眸看一眼阿洛,她确实安安静静的,一言不发垂着眼睫,任由自己牵着她的手往前走,乖巧到令他意外。
他今夜饮得不少,早过了微醺犯困的时刻,往后越喝,神思便越清醒;脑中隐隐作痛,周身及指尖的触感,也较平日敏锐十分……
片刻的功夫,散宴诸人已走到后院拱门处,侍婢们都候在拱门外的花厅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