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随即他又敛眸不语，书房内的气氛再度陷入一种微妙的凝滞。
侍立旁侧的钟将军见状，忙不迭朗声笑着打圆场：“哈哈哈，要我说啊，二公子这趟回来可是帮了大忙！
山南那摊子陈年旧账，看得我老钟头昏眼花，二公子不到三个月就理得清清楚楚，更不用说还要筹备婚事，千头万绪，何等不易。”
他笑着向诸葛泰拱手，“使君，二公子这般人才，又娶得如此贤内助，分明是天赐良缘、佳偶天成！外头那些不长眼的，除了嚼舌根还会什么？
您与二公子何等胸襟，不必往心里去。且看日后，如何惊呆他们的狗眼！”
两鬓花白的诸葛泰闻言，顺着这台阶下来，与钟将军相视，二人又是一阵朗笑。
书房内气氛这才真正松泛下来。诸葛倾俊逸的眉宇间亦染上些许无奈的笑意，摇了摇头：“钟叔过誉了，二郎愧不敢当。”
“对了，老钟提醒我了。”
诸葛泰像是才想起此事，语气寻常地吩咐道，“二郎，你媳妇因河柳村的事受惊不小。答应拨给她的百人护卫，至今还未派过去。
你明日上值，便随老钟去营中，让老钟亲自给你挑。就当是给你媳妇压惊了。”
*
这日阿洛晨起，头件事便是去扶风院第二进院落，往常这个时候，诸葛倾若做完早课，便会在书房。
晨光熹微，映得她鬓边几缕碎发茸茸生光。
阿洛一身浅碧色裙裾掠过院中花园壁沿，小心翼翼看了眼书房门口——即便心有准备，可看到书房门上那头黑铁大锁时，还是没忍住目露失望，亮晶晶的眸子也有些黯然。
她心中又将诸葛倾数落了一番。
“少夫人，您找二公子啊？他今日去军衙上值了。”
阿洛闻声回首，看到季平。
他刚从外院进来，因着那碗冰粉，眼下他见到阿洛又换上了一张笑脸。
阿洛眼中复又亮起：“你来干什么？”
他一般不都跟着诸葛倾么？
季平像是知道阿洛问什么，他解释：“今日二公子不用我跟着，我去库房给六公子找些笔墨，二公子原先应过他江南湖笔和岭南的油烟墨，适宜小孩家用。”
“哦。”阿洛不死心，“那你可有书房钥匙？我要去找本书。”
季平有些为难：“在外院赵管事那里呢，我倒是想帮您，可二公子的书房，他不在时都是锁起来的。”
阿洛小脸上强撑的笑意终于彻底垮了下来，却只一瞬，便又抬了下巴：“无妨，你去忙吧，我改日再来。”
反正她也有别的法子。
“哎！”季平应了一声，笑呵呵走了。
虽说少夫人在京城传言颇多，但到了山南，少夫人可一直没传出过甚么不好听的事，对他们还体恤。
人总不能一直抓着过去不放啊，过日子嘛，还是要往前看。他这般想着，又觉得二公子少夫人般配至极。
……
这日诸葛倾回到扶风院时，金乌西沉，已近戌时。
他照旧去了书房，却在看到门上那把黑铁大锁时微微一怔，脚步迟疑片刻，转而向内院行去。
内院卧房窗格间透出婆娑烛影，暖黄的光晕在暮色中轻轻摇曳。时辰尚早，显然房中之人还未就寝。
诸葛倾抬手在门扉上轻叩几声。
里面静了一瞬，随即传来阿洛带着几分雀跃的嗓音：“进来吧。”
“东西找到啦？”她又添了一句，语气轻快。
这是将他错认作了侍女？诸葛倾眉梢微扬，推门而入。
他绕过屏风，方欲开口，脚步却倏然停驻。
下一瞬呼吸一窒，他目光像是被灼伤一般，褐眸骤然转向屏风。
侧身对着他这处的阿洛，眼下正立在烛台旁。
暖黄烛光投射下，那正对着屏风撑展开的半片薄如烟雾的轻罗寝衣，像画布一样——将她纤细的腰肢与胸前丰盈起伏的轮廓清晰映照勾勒，宛如一幅上好的水墨画。
如瀑青丝流泻肩背，她正抬手掩上寝衣前襟，系带尚未完全系好。烛影摇曳间，隐约可见一段凝脂般的玉颈，在轻罗遮掩下若隐若现。
“不知你在更衣。”诸葛倾嗓音略紧，看了那屏风片刻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