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难以定论如何处置。"
阿洛颔首:"半月时间能查到这些已是不易。归还六成,百姓可得片刻喘息之机。"
"许多百姓的处境,与凤翔府那寻短见的女子相去无几。"诸葛倾眉头深锁,"苛捐杂税过重,百姓无力承担,在官府逼迫之下只能贱卖田产、放弃祖业。"
阿洛眼中笑意渐散,轻叹:"山南其他州府想来也好不到哪去……就不知刘家一事,能否起到震慑之效,让其他官员往后收敛些。"
大燕这些年来横征暴敛早已是明摆着的事,朝廷早已失去掌控力。就阿洛所知,相比其他道州府县,山南此次已算是雷厉风行……
诸葛倾唇边掠过一抹嘲讽:"父亲对刘家从轻发落,怕是起不到什么震慑作用。不过往后各州府赋税及人丁田亩都要严查,由军衙派人亲办。"
这倒是件好事。阿洛眸中重又漾出笑意,仰脸望他:"可是你先前给父亲的上表起了作用?父亲想来也是认同与民生息的道理。"
她目光清亮专注,笑意如涟漪般从眼底漫开,那双桃花眼顿时潋滟生辉,恍若星辰坠入深潭。
诸葛倾微垂眼帘看她,唇角不自觉扬起一道柔和弧度:“算是吧,可父亲不喜大同社,军衙诸公也顾忌颇多,推行起来难免束手束脚。”
他修长眉眼舒展,眼底带着淡淡的倦意,却因这抹笑意冲散了平日的清冷疏离,愈发显得眉目朗然,俊逸难言。
阿洛睫羽轻轻一颤,竟看得有些出神……
她投来的目光明澈灼亮,青年心底无端泛起一丝陌生的悸动。
那感觉来得突兀,令他暗褐色眸中掠过些许困惑,不由移开视线低声问:“你寻我有事?季平说早间你便来过。”
“啊……”经他提醒,阿洛想起自己筹谋数日的正事。
她眼尾弯起如新月,带着几分期待,“过两日便是七夕了……乞巧楼仪式之后,你有空去看灯会么?”
七夕佳节素来盛大,乞巧楼多由州郡长官家的女眷主持搭建,届时节度使等显贵亦常携亲眷临场观礼,以示与民同乐。
是夜,城中未婚的年轻男女多半会结伴出游,便是已成连理的夫妇,亦不愿错过这一年一度的浪漫盛会。
阿洛此番相邀,于情于理都再妥当不过……况且诸葛倾近来公务缠身,若想寻个时机与他独处、探听些消息,七夕灯会人流如织、氛围轻松,确是再好不过的时机。
她唇角噙着浅笑,一瞬不瞬地望向他,静候答复。
然而诸葛倾却似微微一怔,眸中先前那点柔和笑意悄然淡去。
阿洛心念微动,以为他另有安排或是要推拒,正待要再说什么——
“好。”
诸葛倾神色平静,却已然应下。
阿洛心下稍安,此事便算是定了下来。
*
七夕这日傍晚,阿洛与刘氏、姜氏等人到了兴元府最热闹的星桥长街,夜幕将垂,长街万灯如昼,人流喧嚣间,恍然呈现出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
乞巧楼下七张供案一字排开,上面琳琅满目,摆满了彩色织线、茶酒鲜花、胭脂水粉、干果、鲜果等物……
四周衙役就位巡逻,外围百姓争相观望彩楼。
吉时已到,刘氏与阿洛、姜氏三人净手焚香,对空而拜,唱念口诀开始迎仙,周围百姓面露喜色,亦在旁边齐声应和。
叩拜既毕,阿洛唇角含笑,抬眼看向被彩帛与明灯环绕的乞巧楼。
距上次见到这样的盛景,已经过去七八年。
彼时她不到十岁,哥哥也只是个半大少年,久居山中的二人头一回见到这样景象,简直目眩神迷。
那时她不长个,矮矮的一丁点,哥哥却已经窜了个头,怕她看不见,便将她托坐在肩上。
十岁的孩子已是不小,她那样一坐,引来周围人好一顿笑话……哥哥却笑言不必理会,只让她欣赏漂亮的彩楼与未曾见过的瓜果祭。
哥哥说:看到眼里,记在心里,才是自己的。闲话、笑话,那都是别人的。
思及此,阿洛含笑的眸中泛起一丝轻愁。
耳边欢声笑语,很快将她情绪冲散,阿洛随着刘氏等人登上了三层的彩楼。
登高眺望下,兴元府夜里的街市又是另一番景象。
沿着街巷铺展的彩灯像一条条发光的彩带,又像一只只大小交错、蜿蜒盘旋的火龙,将目之所及映照得亮如白昼,却比白昼多了几分烟火温情,热闹而生动。
灯带之间人流熙攘,少女娇俏,少年俊朗,老者面露喜色,稚子兴奋地挥舞着手中萤亮的小玩意儿……
阿洛正看得入迷,忽见东南侧一队人马赶来,马上众人高冠华服、英姿勃发,正是诸葛泰携军衙一干人到来。
阿洛一眼便看到了其间的诸葛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