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处理完毕,陈远径直前往中军大帐,帐内灯火通明,巨大的南洋海图悬挂在帐壁上。
福建水师总兵罗澜正站在海图前,手指沿着海岸线缓缓移动,仿佛在推演未来的战局。
听闻脚步声,他头也未回,只是淡淡问道:
“如何?那帮勋贵子弟,还剩下几人?”
陈远抱拳,沉声禀报:“大人,一切按您的方略执行,沿途考验胆色,对不合格的人已初步清理。”
“还有定国公之子徐允祯,桀骜不驯,公然抗命,已被依军法杖责,遣送离营。一百零三人,最终留下的,仅四十三人。”
罗澜这才缓缓转过身,脸上非但不见忧色,反而掠过一丝意料之中的冷峻:“四十三人?倒是比本将预想的还要多一些。”
“罢了,京城的蛀虫太多,大明不需要那么多只会躺在祖辈功劳簿上吸血的废物。这些人能熬过今日这一关,证明他们骨子里尚存一丝血性,还算有锤炼的价值,至于其他的...哼!不过是一群冢中枯骨而已”
陈远略有迟疑:“大人明鉴。只是……此番手段是否过于刚猛?尤其是定国公府那边,独子受此折辱,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若他们联合其他被遣返的勋贵,去陛下面前……”
罗澜抬手打断了他,语气斩钉截铁:“放心,一群蛀虫也敢狂吠?”
“即便去了,那也是自取其辱!”罗澜语气笃定,“陛下圣心独断,又岂会因这种鼠辈的哭诉而责罚我等?”
“陛下让这些勋贵子弟来,其深意,绝非镀金,而是要借我水师这块磨刀石,磨掉他们的骄娇二气,锤炼出几个真正能支撑门户、为国效力的栋梁!”
他走到帐边,望着外面点点星火和隐约传来的海浪声,目光深邃,
“我等行事,只忠于陛下,只忠于大明!除此之外,任何人的脸色,我们都不需要看!任何家族的特权,都绝不能凌驾于军法之上!”
“我们的眼中心中,唯有陛下的意志,唯有大明的利益!”
他猛地回身,手指重重地点在海图上大员(台湾)的位置,声音铿锵有力:“我们的当务之急,是立刻集结舰队,以最快速度南下,收复大员!”
“此岛乃东南锁钥,控扼海峡,拿下它,便能斩断荷兰红毛夷与倭寇、海盗的勾连,为我大明水师日后经略广袤南洋,扫清障碍,奠定基石!”
“还有那广袤无垠、富庶无比的南洋,正待我大明水师驰骋扬威,这才是陛下所望,亦是吾辈军人之责!至于京城里的那些蝇营狗苟、哭哭啼啼,些许琐事,不足挂齿!”
陈远看着海图上被圈出的大员,又看了看罗澜坚毅的面容,心中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
他抱拳躬身,高声应道:“末将明白!即刻去整顿军备,确保三日内完成一切南下准备!”
先不说水师大营中,那四十三名勋贵子弟即将面对的、更为严酷的历练。
福建水师,作为朱由校手中百分百系统精锐的三大水师之一,其本身就是一个纯粹到极致的大熔炉。
这里可没有传统明军中的阿谀奉承,没有所谓的身份特权,只有铁一般的纪律、火一样的斗志,以及绝对意义上的令行禁止与悍不畏死。
在这里,所有人的棱角都将被无情磨平,所有的软弱都需在血汗中淬炼成钢。假以时日,能从这里活着走出去的勋贵子弟,必将是脱胎换骨,成为真正能支撑起帝国未来的脊梁。
而与福建水师即将南下的紧张筹备不同,紫禁城中的气氛,却透着一股难得的平静与喜悦。
因为历时五个月的选秀大典,终于即将落下帷幕。这场牵动全国的遴选,初始从各省府县甄选适龄女子七千余人,历经层层严苛筛选:
先是由户部与礼部联合核查户籍、家世,剔除身家不清、品行有亏者;再经内廷资深嬷嬷查验容貌、体态、健康状况,筛去不符合宫廷规制者;
而后是三轮“殿选”,由刘太妃主持,联合数位宗室命妇一同考察秀女的礼仪、才情与心性,最终从数千人中脱颖而出,只剩下最后三人,进入最终的“定选”环节。
——由皇帝亲自选定一人,册封为后,执掌中宫。
这座庄严的宫阙、这个庞大的帝国,即将迎来它的女主人。
慈宁宫内,主持选秀的刘太妃正细细翻阅着最后三名秀女的卷宗。
身旁的女官王氏轻声禀报:“太妃,最后三人的名帖已经备好,是否现在请陛下过来定选?”
刘太妃微微颔首,看着那个熟悉的名字,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去吧,去按规请示陛下。”
这日午后,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乾清宫暖阁内,映得案上的奏折都泛着暖光。
朱由校刚刚批完一摞奏章,正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忽然,内侍进来禀报,说是刘太妃身边的掌事女官王氏求见。
“刘太妃?”朱由校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一旁的刘若愚见状连忙上前解释一句,
“陛下,估计是选秀之事有了结果。”
朱由校恍然,挥了挥手示意宣入,很快,一身青色宫装、神态恭谨的王氏捧着一个描金漆盒,缓步走入暖阁,进门便躬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