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慈宁宫,朱由校回到了乾清宫,刚在御座上坐定,一股沉穆的木香萦绕鼻尖;
他目光扫过殿内粗大的金柱与高深的穹顶,脑海中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随即开口问道:
“刘大伴,三大殿如今修缮得如何了?”
朱由校口中的三大殿,正是皇极殿、中极殿与建极殿。这三座巍峨宫殿不仅是紫禁城的核心建筑,更是皇权中枢的象征。
然而这座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建筑群,却仿佛被命运诅咒,在历史长河中屡遭劫难——自永乐年间初建以来,竟已三次毁于惊天雷火。
紫禁城地图
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永乐十九年,初建告成的三大殿不过数月便遭雷击焚毁,这场突如其来的灾劫仿佛一个不祥的预兆。此后近二百年间,三大殿虽经数次重建,却总难逃火劫。
至万历二十五年,再一场滔天大火将这三座象征皇权的殿堂化为焦土,此后废墟凄凉,直至万历帝驾崩也未能重建。
直到天启皇帝登基,这项浩大工程才被重新提上日程,并于天启二年下诏,拨款征料,正式动工。
然而在真实历史上,这项工程进行得举步维艰。外有辽东边患烽火连天,内有朝堂党争不休,使得工程进展缓慢。直到天启七年,三大殿才勉强完工,其间耗费白银近千万两之巨。
这惊人的开支背后,是层层盘剥的贪腐网络——从采办巨木的官员到督造工程的太监,无不中饱私囊。更令人痛心的是,为供应工程所需,各地百姓被强征劳役,湖广、四川等产木之地更是民不聊生。
最可叹的是,尽管耗费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屡经重建的三大殿却是一次不如一次。其规模日渐缩水,殿宇高度逐代降低,装饰工艺也远逊从前,永乐年间那气吞山河的恢弘气魄,早已在这些反复重建中消磨殆尽。
这座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建筑群,在一次次烈火与重建的轮回中,渐渐失去了最初的辉煌。
听到朱由校问话,侍立一旁的刘若愚连忙躬身回禀:“回皇爷,三大殿工程仍在加紧采办木植、石料。只是……所需巨木多产于湖广、四川等地深山,砍伐已属不易,若要寻得合规格的金丝楠木更是难上加难。”
他稍作停顿,为朱由校解释其中的缘由:“运输更是艰难,需借助水力,由河道辗转输送,耗时日久,且风险极大,动辄漂失、损坏。此外,烧造殿宇专用的大型金砖、琉璃瓦等,亦需特定窑口,工艺繁复,周期漫长。故而……工程进度,恐难一蹴而就。”
朱由校静静听着,指尖在御座的扶手上轻轻敲击。他心中清楚,在这横跨半个大明的漫长运输中,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上下其手的空间。
自己在上一世也了解过,那些个地方官吏往往借采办之名行横征暴敛之实——譬如在湖广,为了一根合抱的金丝楠木,可能就要毁掉整片民田开辟运道;在四川,征发的民夫为拖木出山,常有死伤,地方却仍层层加派,弄得民怨沸腾。
而在历史上的嘉靖、天启两朝,简直被这帮蛀虫当成了冤大头!而且,这劳心费力重建起来的三大殿,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到了李自成手中又遭焚毁,不得不再次重建。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萌生、壮大。既然要建,何不趁此机会,来个彻底的革新?
毕竟大婚之期将近,作为天子,总不能让未来的皇后在一片废墟旁成礼;即便寻常百姓娶妻,也须修屋备房,何况帝王之家?确实有失观瞻。
再者,依眼下传统营建之速,不仅耗时日久,耗费更如无底洞一般。
他思忖着,嘴角微微上扬。此前考虑到日后修建铁路、官道对水泥的巨大需求,他已授意系统商队与内务府组建了十余座大型水泥厂,如今产量充足。
加之系统钢铁厂稳定运营,优质铁料与钢材也不再是问题。既然如此,何不直接用后世成熟的钢筋混凝土结构来修建?
这不仅能大大缩短工期、降低对南方巨木的依赖,更能为民间利用水泥建房免费做个“广告”——上行下效,毕竟就连皇帝都用此物营建宫室,民间必然趋之若鹜。
更重要的是,朱由校凝视着殿外空旷的广场,心中涌起一股开创的豪情。钢筋混凝土意味着更少的立柱、更开阔的空间,建筑可以建得比以往更高大、更雄伟。
这不仅是一种技术的革新,更是他改革意志的彰显——一个不同于以往任何时代的大明,正该由不同于以往的宫殿来象征!
“传朕旨意,”朱由校当机立断,“原三大殿建造方案,即刻暂停!所有已采集物料,妥善保管,登记造册。”
他目光转向刘若愚,语气转为冷峻:“还有,通令各地,停止为三大殿征购材料。着锦衣卫、都察院即刻介入,核查相关账目,凡贪腐超过千两者,查实后直接抄家,其家眷一律发往边境戍边!”
“皇爷,这是……?”刘若愚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天子大婚在即,不想着如何加快进展,为什么要停下来。
“传统的纯木结构,耗时费力,易遭火患,且日后维护靡费甚巨。朕欲命天机院会同工部的顶尖匠师,重新设计三大殿及紫禁城部分区域的营建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