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匡话音落下,校场上一片寂静,随即道道目光齐刷刷投向队列前方那道挺拔的身影,惊疑、震撼、难以置信之色溢于每张脸上。
陈盛在第四队并非无名之辈。
若论资历,队中大半人都不及他——被强征入伍四月有余,历经大小战事十余场,同帐的伙伴换了一茬又一茬,唯独他始终屹立不倒。
单是这份“能活”,就足以让人印象深刻。
可若论实力,陈盛平日却显得毫不起眼。
虽常有人见他在校场一角闷头练功,可从未听说他练出什么名堂,更别提突破开窍筑基之境。若非如此,以他的资历,早该是个什长了。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低调得近乎隐形的人,竟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跃成了统率数十人的副统领!
这结果,着实出乎所有人意料。
惊骇归惊骇,此刻却无人敢出声质疑。短暂的死寂后,大多数人眼中迅速被强烈的艳羡所取代,尤其是第六什的士卒,心情更是复杂——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平日不显山露水的陈盛,竟能踩着王义一步登天!
更让他们懊悔的是,事前竟无半点风声。
然而,人群中也不全是羡慕。
站在陈盛身后的王义,脸上肌肉扭曲,几乎难以掩饰那喷薄欲出的嫉恨。
自己的失败固然痛心,可身边人的成功,尤其是一向被他看低的陈盛的成功,更是让他如芒在背,心如油煎。
同住一帐,朝夕相对,他已能预见回去之后,昔日那些围着他奉承的面孔,会如何迫不及待地转向陈盛,极尽谄媚之能事。
除了嫉妒,更多的还是不甘。
黄仁有身为统领的兄长撑腰,他不敢怨怼,便自然而然地将所有败因归咎于陈盛——若不是他半路杀出,横插一杠,那两个副统领之位,必有自己一席!
越想,王义便越觉憋闷,但吴匡积威已久,他终究不敢当场发作。
“即日起,你二人正式上任,管好各自麾下士卒,不得有误。”
吴匡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是!”
“遵命!”
简单吩咐两句,吴匡便宣布解散。
他刚一转身离开,第六什的士卒便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将陈盛簇拥在中间,谀词如潮,争先恐后地讨好。其他什的人也纷纷凑近,言语间极尽谦恭,甚至不惜踩低失势的王义来抬高新贵的陈盛。
谁都清楚,战事已了,去向分配就在眼前。
一位副统领权柄或许不大,但想留下几个人,还是能办到的。这与昨夜营帐内的情景,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比。
王义脸色铁青地看着这幕,牙关紧咬。他狠狠剐了被人群包围的陈盛一眼,猛地转身,朝着吴匡离去的方向追去。
陈盛表面带微笑,应付着周遭的恭维,眼角的余光却冷冷扫过王义仓促离去的背影,心中杀意已定。
……
另一边,王义终于追上了即将踏入营帐的吴匡。
“统领……”
他欲言又止,既怕触怒上官,又实在心有不甘。
吴匡脚步一顿,侧头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
“有事便说。”
王义把心一横,冒着风险问道:“统领,属下……属下只是不明白,那陈盛凭什么能当副统领?难道就因为他……出的银子比我多?”
吴匡竟真的点了点头,嘴角扯出一丝玩味的笑:
“没错,有什么问题?”
“可……可是您说过,副统领需得开窍筑基才行啊!”王义急道。
“王义,”吴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别太高看自己,也别太小瞧了别人,你怎知陈盛未曾开窍筑基?”
王义心中猛地一凛。
陈盛筑基了?!他何时……难道是……
他猛地想起之前偶然瞥见陈盛与军需官私下接触的一幕。
“好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陈盛的任命已得聂校尉首肯,不必再纠结,回去安心待着,静候上面分配吧。”吴匡挥了挥手,意欲结束谈话。
“统领!”
王义扑通一声跪下,脸上尽是哀求,“属下……属下就真的没有一点机会了吗?边关苦寒,异族凶残,属下……”
吴匡看着他这副模样,想到往日此人还算恭顺孝敬,沉吟片刻,道:
“五十两,保你调回原籍,不必去边关。”
王义闻言,眉头紧紧锁死,之前五十两能搏一个副统领,如今却只够买一条生路?他内心挣扎,难以决断。
“不愿?那便罢了。”吴匡作势欲走。
“大人!大人!”
王义慌忙道,“属下……属下还是想争一争副统领之位,便是其他队的也行!”
吴匡脸上露出不耐,王义心一横,抢着道:
“求大人指条明路!”
吴匡停下脚步,睨着他,冷冷道:“一百五十两现银,三天之内拿来,我保你一个能调回去的副统领职位,拿不来,你就准备去边关为国效力吧。”
……
吴匡的话语如同冰水,浇灭了王义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他明白,这恐怕是对方看在往日情分上给出的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