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六被这一声怒喝吓得魂飞魄散,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混合着鼻涕流了一脸,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别杀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
林越见他情绪崩溃,放缓了语气,却依旧带着威严:“赵六,朝廷律法有规定,胁从者若能揭发主谋,可从轻发落。你只是个被人利用的厨子,只要你老实交代,说出是谁指使你的,或许还能保住一条性命。可你要是执迷不悟,包庇主谋,那就是与朝廷作对,与张大人的冤魂作对,到时候,凌迟处死都是轻的!”
“凌迟处死”四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赵六的心上。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虽然被铁链绑着,却还是拼命地磕头,额头撞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很快就磕出了血。
“我说!我都说!”赵六终于撑不住了,哭喊着喊道,“是刘谦!是刘谦让我干的!不关我的事啊!”
林越眼神一凝,示意小李记录,自己则向前倾身,沉声道:“说清楚,刘谦是怎么找你的,他让你做了什么,你又是怎么下毒的。”
赵六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脸上涕泪横流,混杂着额头的血迹,模样凄惨至极。他定了定神,才抽抽噎噎地开口,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
“是……是三天前的晚上,刘谦大人突然来后厨找我。”赵六的声音还在发抖,“他说……他说张大人挡了别人的路,有人想让他‘消失’,只要我肯帮忙,就给我五十两银子,还……还保我事后远走高飞,去乡下买几亩地,安稳过下半辈子。”
“我一开始不敢答应啊!”他哭喊道,“那可是杀官啊!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可刘谦大人说,这事做得干净,绝不会查到我头上,还说……还说我要是不答应,就揭发我三年前偷张府银器的事,让我先蹲大牢!”
林越皱眉——偷银器?看来这赵六也不是什么安分守己之辈,难怪会被刘谦抓住把柄。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被说动了……”赵六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五十两银子……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我想着,只要做得隐秘,应该不会被发现……”
“刘谦给了你毒药?”
“是。”赵六点头,“他给了我一包药粉,就是……就是你们搜到的这个,说叫牵机散,无色无味,掺在汤里看不出来,只要一小点,就能让人在几个时辰后毙命,死状像是暴病。他让我在案发当晚戌时的参汤里加进去,说是那个时辰张大人一定会喝,而且夜深人静,方便动手。”
“案发当晚,你照做了?”
“嗯……”赵六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悔意,“我把药粉掺进了参汤里,端给了张大人。他当时正在书房看卷宗,只喝了一小口就放下了,说没胃口。我心里害怕,赶紧退了出来,后来就听说……听说张大人死在了密室里……”
说到这里,他突然抬起头,眼神惊恐:“官爷,我真的不知道张大人是怎么进密室的!我下毒之后就回厨房了,再也没去过前院啊!”
林越沉吟片刻。张启明喝完汤后进入密室,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刘谦早就设计好的——让他死在密室里,增加案件的迷惑性。
“刘谦事后联系过你吗?”
“联系过!”赵六道,“他第二天偷偷来找我,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说让我先稳住,等风头过了就安排我出城。还说……还说要是有人查起来,就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他会想办法保我。”
“所以你就藏起了剩下的药渣?”林越指了指桌上的油纸包。
赵六羞愧地点点头:“我……我当时心里害怕,想扔又不敢,总觉得留着或许有用……现在想想,真是蠢啊!”
林越看着他痛哭流涕的样子,心中没有丝毫波澜。贪财、懦弱、心存侥幸,这样的人被人利用,固然可悲,却也可恨——一条人命,就毁在了他一时的贪念里。
“最后一个问题。”林越的语气严肃起来,“刘谦背后,是谁?”
赵六一愣,随即摇了摇头,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林越挑眉,“他让你杀官,这么大的事,他一个副手敢擅自做主?你再好好想想,他有没有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或者提到过什么人?”
赵六皱着眉,苦思冥想了半天,才迟疑地开口:“我……我记起来了,他来找我的时候,好像提过一句,说‘上面那位已经发话了,张启明必须死’。还有……还有他给我银子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他跟一个人低声说话,提到了‘李大人’……”
“李大人?”林越心中一动,“哪个李大人?”
“我不知道!”赵六连忙摆手,语气急切,“他当时说得很轻,我就听到个‘李’字,别的什么都没听清!但我敢肯定,刘谦只是个跑腿的,他背后绝对有人!不然他哪有那么大的胆子,也没那么大的能耐安排我出城啊!”
他说得情真意切,眼神里没有丝毫作伪,看来是真的不知道更多了。
林越沉默了。
李大人……云安郡城里,够得上让刘谦称之为“大人”,又与张启明有过节的,除了吏部侍郎李嵩,还能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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