佝偻的老太监驻守续香,对于许多上了年纪的太监来说,是个使钱都挤不进来的养老去处。
詹事府那边的动静,这里听得最清楚,自然早就惊动了四个老太监。
此刻他们也搬来了神祠里用来清扫神相的梯子,凭已经不怎么灵便的腿脚爬上了墙头,正探着身子一边向詹事府的方向张望,一边啧啧称奇:
“嘿!这年轻人!啧啧啧!”
“老奴也算是黄土埋到脖颈的人,宫里什么稀奇事没见过,可今儿这稀奇事是真令老奴又开了眼界!”
“唉唉唉,你们快看,那边那俩六品官怎地还急眼了,下手没个轻重!”
“这些个当官儿的哪干过这事,怕是连打、用心打和着实打的力道都把握不住,谁吃了疼能不急眼?”
“嚯——那边假打被詹事府的人看出来了,又得重打。”
“我早就看出来那俩是假打,他们握杖和发力的手法就不专业,你得这么打才能动静又大还不伤筋动骨,看起来才似真实假……嘿哈!”
说着话的同时,那个老太监还松开扒在墙头的双手示范了一下,以至于梯子一晃,险些从墙头上掉下来。
旁边的老太监顺势扶了一把,皱着老脸揶揄起来:
“行了吧你,你这一把老骨头跌下去,热闹没看成,你自己倒成热闹喽……”
“你俩别吵吵了,安心看会热闹得了。”
“我跟你们说,今儿个这事指定没完,你看那边那些个人,那都是死不服软的,我还真不信这个年轻詹事敢拿他们如何,难不成还真给弄死了?”
“老奴倒觉得那些人反倒好说,最不好对付的其实是这些挨了打的官员才对。”
“这话什么意思?”
“你们也不好好想想,这些当官儿的干什么来了,这回他们挨了打,岂不是越发坐实了这个年轻詹事掌握特权的危害?”
“这事回头传扬出去,只怕不光是朝里闹,坊间怕是要闹的更大。”
“老奴怀疑这些当官儿的根本就是顺势而为,经过这件事,这年轻詹事的名声一下就坏了透了,皇上不还是一样得把那西缉事厂的特权给撤回去,否则如何平息事态……”
正当几个老太监聊得口沫横飞的时候。
“梆梆梆!”
下面传来敲梯子的声音,几人不耐的扭头向下看去,却见下面站了一个身着斗牛袍的中年公公正瞪着眼怒目而视:
“乱嚼舌根,滚下来!”
“黄公公!”
有人瞬间认出了黄锦,几个人顿时吓得面色煞白,却又见黄锦身后还站着四个人,一个身着皮弁服,三个一身绯袍……
一个黄锦已经足以吓到他们肝颤,没想到皇上竟然也来了,还带来了三个朝中大员!
再想到他们刚才说的那些妄言……
几个老太监只觉得尿意汹涌,一个个忙不迭连滚带爬的从梯子上滑落下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告饶:
“奴婢该死,皇爷恕罪!”
“闭上嘴!”
黄锦立刻喝住了他们,免得他们声音太大惊动了詹事府和那干朝臣,然后偷偷瞄了朱厚熜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一脚踢过去骂道:
“都滚去祠堂里掌嘴五十,一对一互相掌!”
“谢皇爷开恩!”
几个老太监顿时如蒙大赦,却已经有人腿软到无法站立,只得互相搀扶着起身退下。
这的确已经是黄锦格外开恩了,说是他们的救命恩人都不为过。
平日里若是有宫里的太监像他们今日这般妄议时事,还不小心被皇上听见,即使皇上不表态,上面的掌印公公八成也会当夜就将他们送去中官坟处理。
而黄锦此刻命他们掌了嘴,就算罚过了,这事也算揭过去了……
只是他们还有些事想不明白:
皇上虽痴迷玄修,但这宫里的神祠和寻常百姓家里的灶君性质差不多,根本就不会亲自前来,今日怎会忽然驾到?
来就来吧,为何没有带仪仗,也没有提前通知,就这么悄咪咪的来了,还悄咪咪的摸到了他们身后?
还有!
为何是是一对一互相掌嘴,以往宫里掌嘴可都是自己掌自己的不是?
……
片刻之后。
“……”
与刚才那四个老太监不同,朱厚熜和翟銮、许赞和张璧三人虽也爬上了梯子,趴在墙头上暗中观察。
但此刻翟銮、许赞和张璧三人却依旧极为拘谨,不敢擅自发表评论不说,就连踩着的梯子也自觉比朱厚熜矮了一级,只能探出半个脑袋踮着脚努力向外望。
而黄锦则留在下面,小心翼翼的扶着朱厚熜的梯子,不敢有丝毫松懈。
毕竟这事是在他的提议下搞出来的,万一不慎让朱厚熜摔了,那他这个始作俑者肯定首当其冲……
“你们也看看那两个,果然是打急眼了,那神态……只怕今日之后便老死不相往来了吧。”
朱厚熜竟忽然像刚才那四个老太监一样有了分享欲,抬手指着外面说道。
回头却见翟銮、许赞和张璧三人艰难的踮脚,尤其翟銮和许赞的年纪颇大,还又颇为照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