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免打草惊蛇的同时,命人暗中盯死了火药司和军器库,将你与曹贞抓个现行之后禀报皇上,那时以干爹与你的关系,才是真的百口莫辩。”
“非但如此,只怕所有内官都将失去皇上信任,二十四衙门都将迎来一次彻底的换血。”
“而他没有这么做,便是对咱们留了手,给皇上和内官都留了余地。”
说着话的同时。
张佐忽然又想起鄢懋卿不久之前,对他和司礼监太监说过的那句思之令人发笑的“先下手为强,以杜绝后患”……
他本可以这么做,但是他没有!
因此他这句话也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威胁,而是提前发出的一次警告!
这一刻,张佐忽然感觉背心涌起了一股寒意,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他心中隐隐意识到。
鄢懋卿恐怕不只是奸猾,而是大忠似奸!
他一定是明白皇上与内官之间这相辅相成,甚至相依共生的关系,因此这回才没有将事情做绝,不愿摧毁皇上与内官之间的信任平衡!
他这是用自己的方式替皇上顾全大局!
毕竟皇上与内官之间的信任平衡一旦被摧毁,那么朝堂之间勋贵、文官、武将、内官之间的平衡也将随之打破。
届时大明必将出现前所未有的乱局,只怕谁也不知该如何收拾!
什么是忠心?
这才是真正的忠心!
内官依仗与皇上的这层关系,有些人已经忘记了什么叫做敬畏,太过有恃无恐了。
张佐身为内官的一员,对于内官中的乱象心知肚明。
同时身为司礼监掌印,对于皇上平日里的睁只眼闭只眼也心知肚明。
这样的信任早已极其脆弱,根本经不起一次火药司爆炸的冲击……而通过这件事,张佐也彻底看清下面这些内官已经作死到了何种令人发指的程度。
是该好好整治一下了!
否则下面这些人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忘记了他们与那些朝臣究竟有何不同!
至于鄢懋卿……
这个人情,我张佐记下了,他日必有所报!
那西厂的权力,司礼监也不争了……
内官头上也的确应该悬起这样一柄利剑,时刻警钟长鸣。
司礼监执掌的东厂虽未得皇权特许,但审查监督内官本就是东厂分内之事。
本该是内部自查整治的事,若总是都让詹事府代俎越庖,凭什么继续取得皇上的信任?
……
稷下学宫。
送走了司礼监的人。
鄢懋卿又假模假式的视察了一下募兵练兵的进度,正欲溜号回家偷闲。
结果不想却迎来了一个颇为熟悉的客人:
“鄢部堂,沈某想加入稷下学宫!”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如今的南镇抚司镇抚使沈炼。
稷下学宫成立的事沈炼早就听说,加之其办学理念又颇为符合他的政治理想,自是有些心动。
只不过他始终觉得去一趟大漠便公然从俺答手里索贿了整整四十万两白银、还全部运回了自己家中的鄢懋卿私德有亏,因此一直都在观望。
直到这回得知鄢懋卿居然连兵仗局和御马监内官都敢秉公查办,他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主动前来申请入学。
说起来。
沈炼还是自打那日鄢懋卿在詹事府门前杖责朝臣,招收了赵贞吉等第一批学士之后,第一个前来申请入学的人呢。
别看鄢懋卿将稷下学宫说的天花乱坠。
其实人们心里都明白,稷下学宫目前充其量也就是一个脱离朝堂的同好团体。
所谓的稷下学宫学士也不过是机构内部的职称,并不能让他们在朝堂上高人一等,甚至可能还会让他们在官场中遭遇区别对待。
毕竟朝堂上的各个团体之间亦存在不小的排外性,如果不是自己人,那就要被算作外人。
除非有朝一日,稷下学宫真正跳出来几个被皇上破格拔擢重用的高官,使人们真正看到实现政治理想和抱负的机会,才会产生真正的影响力,令人趋之若鹜。
而这,自然需要朱厚熜的大力配合。
不过朱厚熜此刻显然并没有将稷下学宫放在心上。
甚至可能还只将其当做了鄢懋卿用来忽悠赵贞吉等一干刺儿头主动挨板子的卑鄙手段,又或是心里本就不喜欢这干刺儿头,至今连问都未曾过问。
“啊,原来是纯甫兄……”
鄢懋卿瞬间提高了警惕,贼眉鼠眼的上下打量着沈炼,
“纯甫兄莫不是又得了皇上和陆指挥使的命令,这回干脆连藏都不藏,明着跑来监视我来了?”
鄢懋卿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初是谁拆了他的马车,害得他致仕回乡的计划在即将实现之际功亏一篑。
他也永远不会忘记当初是谁拿了一个小破本跟他去了大漠,在他好说歹说、苦苦哀求、威逼利诱、许诺重金之下,也坚决不肯将那四十万两白银修改成十万两白银。
那都是他凭本事挣来的干净钱,本来就该全部是他一个人的。
他能分给朱厚熜十万两,就已经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