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
郭勋闻言又是一怔。
依照明军的编制,一队只有十二人,置一名队长,十名士卒,再加一个伙夫。
因此队长就等同于后世军队的班长,属于最为基层的军官……
更准确的说,队长在明军中压根就沾不上这个“官”字,只能算是一个军队中必须身先士卒的老兵,没有任何地位可言。
“马什么芳?”
周尚文亦是愣了一下,然后才终于反应过来。
这个马芳他的确有些印象,其家宣化边境农户,年幼时被南侵的鞑靼骑兵掳走,作为奴隶给俺答放马。
后来逐渐年长,逐渐展现出精湛的驯马天赋和骑射武艺,受到俺答重用,赠予他良弓善马,让他侍从左右。
然而马芳始终心系大明,如此一直蛰伏到嘉靖十六年,他趁跟随俺答汗至临近明朝边镇的大同外围狩猎之机,趁夜盗马逃出,连夜投奔至大同军营。
要知道那时马芳才刚刚十九岁。
后来在大同军营中,周尚文也看到了马芳高超的骑射武艺,于是破例将其提拔为队长……
这就是马芳目前的履历。
现在他才二十多岁,看起来和鄢懋卿年纪相仿,脸上依旧带着一丝稚气,胡须也并未长齐。
因此听到鄢懋卿点名让马芳领军主持这回的骑兵策应行动,周尚文直接就忽略掉了“队长”二字,脑中先是在自己麾下的将领中寻摸了一圈,确定压根没有一个叫这个名字的将领,然后才终于意识到鄢懋卿点的居然是一个队长。
毕竟此事实在太过新奇。
哪有人会点一个连正经领兵经验都没有的队长,来担负如此重任。
说的轻巧点,这是一种纵跃式的破格提拔。
说的严重点,鄢懋卿这无疑是将性命交到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队长手上。
这是不是多少有点儿戏了?
而且令周尚文不解的是,就算在他麾下的将士中,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认识马芳,毕竟他只是一个队长。
而鄢懋卿此前就来过大同一次,并且也丝毫没有与他麾下的将士有过接触。
马芳的履历,又绝对不可能结识鄢懋卿,鄢懋卿为何单单就能点出他的名字,还要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他呢?
“对,就是马芳,从俺答那里逃回来的那个宣化人。”
鄢懋卿肯定的点了点头,正色说道,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人如今应该与我年纪相当,请周老将军务必将他带来见我。”
“另外,请周老将军明晰一件事。”
“这回如果不是马芳率军策应,我刚才说过的话就统统不做数了。”
“这通贡之事就这么着吧,反正只要我办成了碳税衙门的事,皇上给我的封赏一文都不会少。”
“而你若再敢从旁阻挠,哪怕只是四处传播于通贡不利的言论,便休怪我联合我义父和严嵩一同夸大事实、捏造罪状上疏诬陷于你,将你打成阻碍通贡之事的主使,保准让皇上将你下狱查办。”
“反正我义父和严嵩,还巴不得能够推出一个人来,掩盖他们办事不力的罪状。”
“???”
听了鄢懋卿的话,周尚文心中的疑惑反而更重了几分。
他实在是无法理解,鄢懋卿为什么会对马芳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后生如此看重,怎么想都觉得不合常理。
最重要的是,眼前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怎么不听他的,他还要联合郭勋和严嵩,夸大事实、捏造罪状诬陷人呢?
朝中官员有这么玩的么?
的确是有……不过像鄢懋卿这样,当着面如此直白的说出来,丝毫不掩饰奸佞嘴脸的官员,却是绝无仅有!
“这、这……”
郭勋此刻也是有些懵逼,惊诧的望着鄢懋卿。
这个守常是怎么回事?
办坏事就办坏事,咋还当着人家的面说出来了呢?
不过……守常这脑子咋就这么好用哩,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只要将周尚文诬陷成阻碍通贡之事的主使,皇上肯定就能理解我这回为啥办不成事了,不会觉得是我无能,而是遭遇的阻碍太过强大……我此前咋就没想到呢?
不行不行!
郭勋立刻又摇了摇脑袋。
这太奸了!
这太无耻了!
周老将军是德高望重的将领,他为大明流过血,他为社稷立过功,旁人害了也就害了,若是如此陷害周尚文,那我还算是个人么?
所以……守常你是个人?
然后就又听鄢懋卿继续说道:
“不如我再换一个问题……想必周老将军应该也不希望大明听信鞑靼诡言,亲眼看着鞑靼因通贡富足之后,日后继续背信弃义,屠戮大明军民吧?”
这话可真正问进了他的心里。
他都能够为了阻止通贡,不惜不断上疏惹恼皇上,置性命于不顾。
如果有人真能助他实现这一目标,莫说是听从他的话任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队长,就算是让他胸前再挨上两刀,他也不会皱一些眉头。
只是……军国大事岂容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