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不待俺答开口,立刻便有一名部族首领面露疑色,发出一声疑问。
是的!
听到这声报喝的时候,这名部族首领的第一个反应是疑惑,而并非惊惧。
如果是大明边境的边塞卫所收到鞑靼人骑兵南下的报告,便绝对不会是这个的反应,只怕当场就进入了应激状态。
“数百辆马车……预估有多少明军?”
俺答也只是被打断了一下,随后面不改色的对那名刚冲进来的传令兵问道。
在他的心里,马车的数量已经限制了明军的人数,就算是大几百辆马车,最多也就坐下小几千人罢了,又能有多大气候?
唯一令他不解的便是,为什么会是马车?
就算明军要发动一场奇袭,来的也应该是更加迅捷的骑兵不是,为何来的会是坐在马车上的明军?
而且鞑靼与明朝开展石炭贸易在即,明朝皇帝显然也对这项贸易很感兴趣,还特意派来了一个国公督办此事,又怎会贸然与鞑靼开战?
难道明朝皇帝就不怕因此彻底破坏了石炭贸易么?
“据前面的探子报告,大约也就四五百辆马车,所载明军应该不超过两千人!”
传令兵单膝跪地,将自己所知的信息如实相告。
“……”
俺答与王庭内一众首领面面相觑。
不超过两千人马,还不是在大草原上与鞑靼勉强有那么点反抗之力的骑兵,就这么乘坐着马车来……送了?
“你如何确定这些人是明军?”
俺答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潜台词是,这些该不会是叛逃大明的白莲教教众,或某个率领部众投降鞑靼的边将吧?
俺答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合理解释这支来的莫名其妙的人马,否则他们还能是前来攻击王庭的不成,确定不是老寿星上吊?
“这……属下无法确定。”
传令兵闻言也是怔了一下,连声音都少了一些底气。
在现场所有人的认知当中,都不敢笃定这是一支前来攻打鞑靼王庭的人马,只会觉得这支人马莫名其妙。
“传令下去,去五百骑兵正面拦截他们,询问清楚他们的身份与目的,回来报告本汗,再决定是否放行!”
俺答略作沉吟,终于给出了自己的决定。
一众首领也并不觉得这个决定有什么问题,甚至连讨论的兴趣都欠奉。
只是这点人马的话,且不说这些人是不是明军,就算真是前来奇袭王庭的明军,俺答一个人的部族骑兵就已经足以轻而易举的解决,根本用不着他们紧急召集自己的部族联合迎击。
“遵命!”
传令兵听罢立刻应了下来,正要退出王庭出去传令。
却听外面立刻又传来一声报喝,另外一名刚回来的传令兵奔入帐内:
“报——!”
“探子最新传信回来,此次沿路径直向王庭而来的是一个自称鄢懋卿的人率领的人马。”
“咱们的探子命其停止前进,等待汗王命令,他非但不听命行事,还使用鸟铳开火将咱们的探子驱离,继续率领人马逼近王庭。”
“他还让探子给汗王带话,扬言石炭贸易之事由他一人主导,明日便是汗王信箭中定下的最后期限,他即可成事,亦可坏事,要求汗王尽快诚心出价!”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此前那名鞑靼首领总算不仅仅只是面露疑色,脸上浮现出了震惊之色,声音说不出的震怒。
“???!!!”
俺答与其余鞑靼首领亦是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鄢懋卿是谁,他们大多都还有印象。
毕竟鄢懋卿上一回来丰州滩,已经给他们留下了颇为深刻的印象。
那还是第一个来到王庭之后态度极其嚣张,公然向俺答索贿的明朝使者,如此独树一帜的奇人,他们怎么可能忘记?
而上一回,他也是用“既可成事,亦可坏事”相挟,向俺答索贿了四十万两白银,还让俺答放还了十余万明朝军民,斩杀了十余名叛逃的边将,甚至给明朝送去了一个质子。
而这一回,他居然又打算以相同的套路再来一遍?
这叫什么?
这叫一鱼两吃,还带这么玩的么,是不是多少有点无耻了?
要知道,当初鄢懋卿走了之后,俺答与一众鞑靼首领议论起这个年轻后生。
还曾断言明朝任由这样的贪官污吏在朝中兴风作浪,简直就是一场灾难,明朝的朝纲一定已经败坏到了极致,恐怕已是行将就木。
然而他们却万万不曾想到。
这个虫豸竟根本不满足于只祸害大明,他连鞑靼都不放过,甚至到了一鱼两吃、敲骨吸髓的程度!
岂不闻“贪心不足蛇吞象,世事临头螂扑蝉”?
略微因震惊导致的沉默之后。
“此人找死!!!”
俺答的胸腔忽然像风箱一样鼓了起来,骤然发出一声爆喝,
“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必阻拦,放他和他的人马进来,今日本汗定要给他一个最诚心的出价,问问他自己的性命够不够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