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依旧如同山涧里那潺潺的溪水,在不紧不慢地流淌。或许真的是自己多想了。木老那日递来雾隐菇后,便再未有过任何异常的举动或言语,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佝偻着身子打理药圃和伙房事务的模样。宁寒心中的那点惊疑,也随着日复一日的平静生活,渐渐被压回了心底最深处,如同沉入潭底的石子,虽在,却不轻易泛起涟漪。
清晨,当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山间的浓雾还未完全散去,宁寒便已起身。他熟练地挑起靠在墙角的扁担和水桶,踏着湿滑的青石板小径,走向不远处的那眼山泉。冰凉的泉水灌满木桶,沉甸甸地压在肩头,对于已经恢复炼体大圆满的他而言,这重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他依旧保持着步履沉稳,甚至故意让扁担发出些许“吱呀”的声响,像一个真正需要费些力气的少年杂役。
挑完水,便是劈柴。伙房后院堆着小山般的硬木柴。宁寒挽起袖子,露出看似瘦削实则线条流畅、蕴藏着爆发力的胳膊。他拿起那把有些卷刃的柴刀,掂量了一下,随即手腕抖动,柴刀划出一道道简洁利落的弧线。
“咔嚓!咔嚓!”
清脆的劈裂声在清晨湿润的空气里格外清晰。木柴应声而开,断面光滑整齐。他控制着力道,既不让柴刀显得过于锋利,也不让自己表现得过于轻松。每一刀落下,都仿佛带着某种独特的韵律,那是他将对自身力量的控制,融入了这最普通的劳作之中。
当太阳完全升起,驱散了些许雾气,将金色的光芒洒满小院时,宁寒已经将水缸挑满,柴火也劈好了足够一天使用的分量。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微光,脸上也因为活动而多了几分健康的红润。
“小白!快进来歇歇,喝口热水!”伙房里,李婶洪亮的嗓门传了出来。
宁寒用袖子擦了擦汗,应了一声,走进那间充满了烟火气息的屋子。灶膛里的火已经生起,温暖驱散了清晨的寒意。张妈、王嫂等几位大婶大妈早已就位,正围坐在小桌旁,手脚麻利地处理着今天需要的食材。
宁寒很自然地坐到自己的小马扎上,拿起一把翠绿的野菜,熟练地摘掉老叶,剔除根须上的泥土。他的动作不快,却异常精准,没有一丝多余。
“哎呦,瞧瞧咱们小白,这菜摘得,比我这干了十几年的老婆子还干净利索!”张妈一边削着土豆皮,一边笑着打趣。
王嫂也附和道“就是,人勤快,模样也周正。小白啊,要不是你记不得事了,婶子真想把你认作干儿子!”
宁寒抬起头,露出一个略带腼腆的憨厚笑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王嫂,您又说笑了…我就能干点这些粗活。”
“粗活怎么了?能把粗活干好也是本事!”李婶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水走过来,塞到宁寒手里,“快喝点,暖暖身子。咱们这玄雾宗啊,虽然仙师们高高在上,可底下这些吃喝拉撒,哪一样离得开咱们这些干粗活的?”
宁寒接过碗,小口啜饮着温热的水,感受着那份暖意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他安静地听着大婶们闲聊,从东家长西家短,到昨天哪个外门弟子修炼出了岔子闹了笑话,再到云雾坊市里哪家铺子的布料又涨价了……这些琐碎而充满生活气息的谈话,对他而言,是一种奇异的安抚,暂时隔绝了那深藏在心底的血海深仇。
说着说着,话题不知怎的,就转到了宗门的大事上。
“哎,你们听说了没?再过个把月,咱们玄雾宗又要开山门了吧?”张妈忽然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地说道。
“开山门?”王嫂手上的动作一顿,好奇地抬起头,“就是那个…招收新弟子?”
“对啊!”李婶接过话头,声音也下意识地放低了些,仿佛在说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听说规矩还是老样子,年龄在八岁到十五岁之间,只要身具灵根,不管出身,都有机会进入宗门修炼哩!这可是鱼跃龙门的好机会啊!”
宁寒摘菜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只是耳朵悄悄地竖了起来。
“八到十五岁…”张妈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正在安静摘菜的宁寒,脸上又露出了那种熟悉的、带着促狭的笑容,“哎,小白,我瞅着你年纪正好合适啊!要不要也去试试?万一你也有那什么…灵根呢?说不定就能一步登天,成为外门弟子,以后就不用在我们这伙房劈柴挑水啦!”
宁寒心中猛地一跳!开山门!招收弟子!年龄八至十五岁!这无疑是一个机会,一个可能让他更快接触到修行资源,更快恢复甚至提升实力的机会!以他如今的真实修为和灵魂力量,伪装成一个刚入门的、有些天赋的弟子,混入外门,似乎并非难事。
但他立刻按捺住了这股冲动。风险太大了!测试灵根时,会不会暴露他丹田的异常?会不会被高阶修士看穿敛息术?炼魂宗的势力范围到底有多大?玄雾宗内部是否安全?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他脸上适时地露出惊讶和茫然,还带着点不知所措的羞赧,连连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张妈,您就别拿我开心了…我…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说不定就是个普通的凡人,哪有什么灵根…能在伙房跟着木老和各位婶子干活,有口饭吃,我就很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