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巨大的、形态各异的珊瑚林,如同海底的城市,有的如同绽放的烟花,有的如同螺旋的尖塔,色彩斑斓,美不胜收。成群结队的、身躯庞大的海洋巨兽,从他们头顶缓缓游过,投下巨大的、如同移动山脉般的阴影,它们的每一次呼吸,都卷起强大的暗流。各种奇形怪状的、散发着光芒的海底生物,将这片深海世界,点缀得如同一个光怪陆离的、不似人间的梦境。
然而,这片美丽的景象,在烬的眼中,却充满了讽刺。
他看到,当他们这些身穿鳞甲的巡逻兵经过时,那些原本自由自在的海洋生灵,都惊恐地四散奔逃,仿佛见到了最可怕的天敌。他看到,一些看起来像是龙族附属种族的、长着鱼尾和人身的鱼人,在看到他们时,会立刻停下手中的工作,恭敬地、畏惧地,深深地低下头,直到他们走远,才敢敢抬起头来,继续那单调而麻木的工作。
这所谓的“东海龙宫”,与其说是一个王国,不如说是一个……等级森严、充满了压抑与恐惧的……巨大囚笼。
他们一路向着东海的更深处游去,周围的景象也变得越来越荒凉,海水中的灵气,也变得稀薄而浑浊。原本五彩斑斓的珊瑚,变成了灰败的、如同枯骨般的颜色。海水中,开始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血腥味。
最终,他们来到了一座由黑色的、巨大的礁石构成的、如同堡垒般的建筑前。建筑的大门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由不知名兽骨制成的牌匾,上面用龙文写着两个冰冷而威严的大字:“水牢”。
这里,就是关押所有触犯了龙族“天律”的囚犯的地方。
烬被粗暴地扔进了水牢深处的一个独立囚室。囚室很小,仅能容他盘踞。四周是由一种特殊的、能够隔绝神魂探查的“玄冥石”构成,那石头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黑色,仿佛能吸收所有的光和希望。只有一个小小的、用坚固的栅栏封住的窗口,可以看到外面浑浊的海水,以及偶尔游过的、眼神空洞的、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守卫。
锁龙索,并没有被解开。它像一条有生命的、冰冷的毒蛇,紧紧地缠绕在烬的身上,不断地折磨着他,削弱着他。每一次呼吸,他都能感觉到那些秩序符文,像无数只蚂蚁,在他的血脉中爬行,啃噬着他的力量。
烬蜷缩在囚室的角落,一动不动。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忽略身体上的痛苦和灵魂上的屈辱。他开始分析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被俘了。
他被关进了东海龙宫的水牢。
他被当成了“魔族奸细”。
这一切,都源于他的弱小。源于他这具该死的、弱不禁风的幼龙之躯。
他必须尽快恢复力量,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师尊的遗言,青鸾的嘱托,还在等着他去完成。他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像这样,屈辱地死在这里。
就在他冷静地思考着对策时,隔壁囚室里,传来了一阵压抑的、充满了不甘的咒骂声。
“该死的敖广!该死的亲天派!为了讨好天界那帮伪君子,竟然连我们这些为龙族流过血的功臣都关!总有一天,三太子会回来,把你们这些卖族求荣的家伙,全都碎尸万段!”
声音很年轻,充满了冲动的怒火,像是一团即将爆炸的火焰。
紧接着,另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像是一口即将干涸的古井,深沉而无奈:“闭嘴吧,小龙。喊有什么用?三太子……自身都难保了。如今这东海,早已经不是老龙王在时的那个东海了。”
“老将军,难道我们就这么认命吗?我们可是‘龙骧军’啊!是守护东海最精锐的部队!就因为三殿下当初与魔界的一些……‘交易’,我们整个军团,都被打上了‘亲魔’的烙印,被发配到这‘北海矿场’做苦役,现在又因为一点小小的摩擦,就被关进这水牢……我不甘心!”
“不甘心?呵呵……”老将军发出一声苦涩的、如同夜枭悲鸣般的笑声,“在这东海,不甘心,是最没用的东西。大太子有‘天界’的支持,手握‘天律’大权,他说你错了,你就是错了,哪怕你救过整个龙族,那也是错的。他的一句‘通魔’,就能让你万劫不复。”
烬静静地听着,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亲天派……大太子敖广……
亲魔派……三太子敖烈……
龙骧军……北海矿场……
这些零碎的信息,在他的脑海中,迅速地拼凑出了一幅关于东海龙宫内部权力斗争的、清晰的画面。
原来,这东海龙宫,早已不是铁板一块。它被撕裂成了两派,一派是以大太子敖广为首,主张彻底倒向天界,借助天界的力量,维持龙族的“秩序”与“荣耀”;另一派,则是以三太子敖烈为首,认为天界虚伪,魔界虽然混乱,却代表着更多的“可能性”与“自由”,主张与魔界合作,为龙族争取更大的利益。
而他自己,这条突然出现的、身负混沌之力的“黑龙”,正好撞在了这枪口上,被亲天派当成了亲魔派派来的“奸细”,成了他们打击政敌的、一个完美的借口。
真是……可笑至极。
就在这时,那个被称为“老将军”的苍老声音,突然停了下来。他似乎是通过囚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