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落了三年的朝廷编外组织,也叫众人生出无限好奇。
巳时未至,刘明月与顾真娘还有萧晏步入前庭时,殿内已来了不少人。不仅有大理寺和御史台的诸多官员,她那四位好堂兄也都在——
刘章满脸挂着虚伪的笑容,刘吉一如既往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流口水;刘骁的头顶她越看越绿,刘逢则比刘章更为装模作样。
他们坐在高堂下的左侧,依照年龄依次往后,见刘明月入内皆不动声色地观察起她。
她披着厚厚的斗篷,倒也看不出身型;身量虽说瞩目,只是自从乱世的娘子军出现后,生得高的女子便不再罕有。
四人中有三人仍在猜测她到底是不是刘明月本人。
刘骁是他们中武艺最高的,他从一开始就注意着刘明月行走间的气息,只道这脚步虚浮、呼吸短促的模样着实是不像有功夫在身的。
他觉得以刘明月的武痴作派,要装也不可能装成不会武。
更何况那日他可瞧见了,此人面对区区几个死士包围便吓得钻入桌底。太丢人了,怎可能是十七岁便硬闯朝堂将他亲爹倒着提起来丢出殿门三四丈地的疯婆娘。
他永远忘不掉十年前的那一幕,当年正不遗余力对他爹卸磨杀驴的昭明帝只是淡淡地唤了声她的名字:“明月。”
而行凶者本人更是风轻云淡,仿佛只是丢出去一个没人要的包裹:“死不了。”
虽然不愿承认,但刘骁打从心底对她又惧又怕:过刚的确易折,但这太刚的是真能先把别人给折了啊!
刘章和刘逢同样百爪挠心,但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他们当年也都在场上,谁不觉得他们二叔必死无疑,哪怕现下认为刘明月已成昭明帝弃子,可真当疑似她的人出现,仍是免不了坐立难安。
他们三人心间各自有千千结,唯独刘吉从刘明月出现后便止不住地两股战战。
下意识的反应最骗不了人,她状似随意的目光扫过来时刘吉差点吓得一屁股从椅子上滑下来,双手扶稳座椅后连忙哆嗦着对身边的刘章悄声道:“兄长……我觉得……我觉得她就是!”
刘章唯觉丢人,面上却还得装出知心好哥哥的模样,轻叹一声:“吉弟,莫慌,这是公堂。”
“那女人,那女人什么时候会管公不公堂了?”刘吉都快哭出来了,他心想:完了,全完了,那些死士可是本王实打实派出去的,刘明月不可能认不出来……
而不同于这四位郡王,数年过去朝堂上三公以下的官员早已换了一波。
如今大理寺和御史台到场的人中,不少甚至都未曾有幸亲眼目睹过刘明月的尊荣,只是对眼前这位和那赫赫有名的郡主封号相同的名字感到不快。
他们大多都出身世家,极为注重礼仪孝廉,平生最看不惯的便是明月郡主当年的诸多行径。
光是最开始她坚持要用自己的名字为封号,身为女子却自发将闺名昭告天下的旧事便叫他们不齿。
奈何昭明帝不仅纵着女儿,近几年来还搞出了让女子也与他们同朝为官的新政。比起未曾目睹的往事,眼下这点更叫他们心中郁卒。
有昭明帝如今的铁腕在,他定好的诏令便不得更改,且人数到底多不起来,对待同僚他们只能敬着。可这个所谓的明月楼主,虽有昭明帝特赐的登闻鼓与虎符,本身却并无官职。
是以他们看向她的目光中有好奇、有不屑,唯独不觉得她能翻出什么花样。
端坐在厅堂右侧首座的王正卿见着刘明月更是当即低哼了声,而后也不看她,只意有所指地沉声道:“公堂之上也敢如此失礼,简直不可理喻。”
这是拐着弯儿说刘明月在公堂上还戴着面具呢。
这些老儒生可当真有话不直说啊,刘明月唇畔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接着信步走至王正卿身前。
她也不回应王正卿的话,只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霎时四下寂静,刘吉在心中默默道:这次是要从哪里把人提起?又是要往哪里丢?可千万别丢本王身上啊……
面具下的双眼沉静如冷井寒潭,仅一人站在他眼前便仿佛有金戈铁骑驾临,那是一种侵略性极强、不言而出的压迫感。
王正卿皱眉,后背不自觉地冒出冷汗。饶是在宦海浮沉这么多年,他仍是难以承接此人仿佛与身俱来的上位者气息,这种感觉他只在面对昭明帝时体会过。
正待他强撑着想说什么之际,刘明月忽而像个纨绔子那样不着调地开口:“你就是王正卿?你且站起来,这个位置是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