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此残生,可谓是世间最为折磨的骤然登高跌重。
刘明月那句看似平平无奇的话直接戳中了郑德阳平生最不愿直视痛楚,萧宝璋和郑观山皆在心里鼓掌,眼瞅着他面色阴沉到极点。
“这位是陛下亲封的诏狱特使,于陛下面前尚有佩戴面具的特权。外祖,您比陛下还特殊吗?”萧晏对郑德阳介绍起刘明月,后半句更是说的毫不客气,完全不留情面。
郑德阳尚不知就面具一事已有人在公堂上当众没脸,但明月楼主一举整垮博陵崔氏在京中的长房之事却人尽皆知,他也不在例外。
于是他缓缓饮了口茶,胸腔起伏虽尚未平复,依然做了回识时务者,沉缓开口:“罢了,是我这个老头子冒犯了。”
说完他又喝了口茶,话音一转却笑容古怪道:“近日郑宅突遭贼人觊觎,虽有府兵巡卫,但贼人防不胜防。”
“兰莛,外祖有个忠告——戌时过后,千万不要踏出房门。”
***
许是午后在前厅落了没脸,郑德阳不再邀请他们五人共用晚膳。
这座宅院真正的主人始终不敢随意薄待他们,即使府内人人自危,送至客舍的膳食依然丰盛可口。
东方鱼用随身携带的银针试过无毒后,刘明月当即大快朵颐起来。这一路上都没怎么好好吃饭,中午吃的还是干粮,她现下已然饿得不行。
虽是大口吃肉,但她吃到口中却是细嚼慢咽,只因她始终记得娘亲的尊尊教诲——用膳时不宜过快,狼吞虎咽最伤脾胃。
而她吃饭的动作在从小被要求恪守仪态的萧宝璋和郑观山看来一点也不粗鄙,反而莫名有种进退有度感。最重要的是,她们看刘明月吃饭不知为为何就是觉得好香,连带自己也多吃了许多。
吃完足足三大碗米饭,刘明月率先放下碗筷,又给自己盛了碗汤,一边嘱托道:“萧二公子,一会儿你就先在这里护着妹妹们,我和阿鱼去府里探探路。”
她将对萧晏的称谓又换回了萧二公子,同时肯定了萧晏的武艺还凑合,足够暂时给两名女孩当护卫。
郑观山和萧宝璋都对自己有自知之明,没有异议。
小厮前来撤走膳食时,萧晏找他们要了两副叶子戏和用于惩罚的白条。烛火幽幽,五人围坐在内室,一边玩牌一边静候夜幕彻底降临。
此刻无人将心思在叶子戏上,饶是对它甚是喜爱的萧宝璋。所有人都知道,这座宅院必定有“鬼”。
深冬天黑的早,汜水县又比洛京城还要靠北些,戌时未至天色便趋近全黑。
这样得天独厚的环境条件,刘明月不再需要戴上面具,同东方鱼各自换上一身夜行衣便贴着墙壁悄无声息地上了屋檐。
黑暗中她们都蒙着面,只露出两双如星眼眸。
站在高处纵观郑宅全景,只见宅院占地颇广,看着有不下百余座院落,且四处都有举着火把巡逻的府兵。
即便荥阳郑氏整体走下坡路,昔日顶级门阀的旁支在汜水县也能成为一方豪强不算离奇,但是这样体量的府兵却不是郑益够格拥有的。
大过年的,郑德阳为何撇去一家老小在这处旁支逗留?这个案子同他有什么关系?刘明月在脑海中火速扒拉着已知讯息,却暂时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
多年的至交与搭档,一个眼神便知道对方决断。彼此略一点头,刘明月和东方鱼便分头展开行动。
两刻不到的功夫,二人又在原点会和。此时还未到戌时,但也快了。
原本刘明月和东方鱼完全不在乎郑德阳口中的戌时禁令,只想潜在外面看看他们究竟在扮什么鬼。但留在房中的两个小姑娘都一致恳求她们到点便归,刘明月到底不想让她们担心,便答应了。
这点时间足够她们去一趟能够佐证案情的地方了。
“最西边。”东方鱼低声道。
她们此番就是冲着找尸体去的,若真有不为人知的骇人命案,遇害者的尸体极有可能仍留在郑宅。而这一路查探下来,东方鱼确实发现了一间由普通屋舍临时改造的停尸房。
“你那边有看到观音像吗?”刘明月同样用仅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量与她交流,她方才在郑宅的另一侧排查,几乎每间大的主屋里都供奉着观音像。
东方鱼点头。
一路无声疾步至最西,她们来到郑府临时用堂屋改造的停尸房。放倒守门府兵甫一推门进去,即使是再厚重的防腐草药也盖不住浓烈尸臭。
里面总共有两具尸体,一具在棺椁中,一具躺在长桌板上。还有一尊高大的观音像赫然站立在直面大门那堵墙的正中央,手执玉净瓶与杨柳枝,在昏暗灯烛下慈悲垂眸。
刘明月轻轻捻起白布一角揭开,男子还未僵化的断颈赫然入目,四肢与胸腔正中则共有五个血洞。
眼前这具尸体很新鲜,看着顶多才死去一日。她不由挑眉,接着又走向棺椁处。
棺椁密封得很好,但刘明月徒手就将棺盖掀了开来。
内里更是臭不可闻,哪怕棺壁涂满防腐的药剂,对尸体逐步溃烂的结局依然无力回天,这具尸体显然停放在这里有一段时日了。
同第一具不一样的是,这具尸体有头。只是此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