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败寇!”
“朱棣,你戎马一生,难道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咱输了!允炆也输了!我们都输给了你这个好十二弟!”
“输了,就要认!”
“你呢?你这个自以为是的蠢货!你以为你带着几十万大军在外面按兵不动,就能坐收渔利?你以为咱看不出你的狼子野心?!”
“结果呢?!”
朱元璋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怨毒。
“结果你连金陵城都没摸到!就被你十二弟派人给生擒活捉了!你还有什么脸在这里跟咱嚷嚷?!”
“咱告诉你,朱棣!现在,不是咱被胁迫!也不是允炆被胁迫!而是你,是你这个败军之将,是你这个阶下之囚,需要认清现实!”
“要么,跪下,向你的新皇效忠,或许还能保住一条狗命!”
“要么……”
朱元璋的眼中闪过狠厉。
“就跟你那些不识时务的北平旧部一样,到地底下,去跟阎王爷喊冤吧!”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钢刀,狠狠扎进朱棣的心脏。
他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看着父亲眼中那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怨恨,他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一寸寸地崩塌,碎裂。
他所以为的“正义”,他所坚信的“秩序”,他赖以行动的“大义名分”……
在这一刻,被那个他最敬畏,也最想取而代之的男人,亲手撕得粉碎。
原来,所谓的父子君臣,所谓的纲常伦理,在绝对的失败面前,不过是个笑话。
成王败寇。
是啊……
成王败寇……
“噗通”一声。
押着朱棣的楚军松开了手。
失去了支撑的朱棣,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之上。
他不是在行礼。
他只是……
站不住了。
他的双眼失去了所有的神采,空洞地望着前方,嘴里无意识地呢喃着。
“为什么……会这样……”
金陵皇城,奉天殿内,死一寂静。
朱棣像一滩烂泥,瘫在地上。
那双曾经在北平睥睨天下,在战场上燃着烈火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灰。
“成王败寇……”
“败寇……”
他嘴唇翕动,无意识地重复着这几个字,一个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
信念的梁柱一旦崩塌,剩下的便只有无尽的废墟。
朱元璋冷漠地看着他,眼中再无半分父子之情,只剩下对一个失败者的鄙夷和厌弃。
他累了,这场父子兄弟间的厮杀,耗尽了他最后的心力。
“拖下去。”
他疲惫地挥了挥手,声音沙哑得被砂纸磨过。
立刻有两名楚军甲士上前,像拖死狗一样,一左一右架起朱棣,将他拖出了奉天殿。
那顶象征着燕王身份的冠冕,在拖拽中歪斜,滚落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一声空洞的脆响,滚了几圈,停在朱元璋的脚边。
朱元璋低头看了一眼,浑浊的眼中闪过复杂难明的光。
他缓缓地弯下腰,那曾经撑起一个帝国的脊梁,此刻显得如此佝偻。
他捡起那顶王冠,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动作轻柔得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四郎……咱的好四郎……”
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悲凉,飘散在空旷的大殿里,无人听闻。
最终,他将王冠紧紧攥在手里,转身,一步一步,走向了那张他坐了一辈子的龙椅。
可他没有坐上去,只是站在台阶下,仰望着,在看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金陵城的风,换了主人。
湘王府外。
徐妙云向湘王府里走去。
“四嫂这是要去哪儿?”
吴氏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开口问道。
她刻意加重了“四嫂”两个字的读音,提醒着对方今时今日的身份。
她缓缓地转过身,那张素净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一双凤眼平静如水,就这么淡淡地看着吴氏。
吴氏心中没来由地一紧。
她认识徐妙云多年,这位四嫂向来以贤淑闻名,持家有道,辅佐燕王,是诸王妃中的典范。
可此刻,她从这平静的眼神里,读出了让她心悸的决绝。
徐妙云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那似乎是一个笑,却比哭还要苍凉。
“皇嫂,”
她开口了,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以后,别这么叫了。成王败寇,如今哪还有什么燕王妃,只有一个罪臣之妻,徐氏。”
吴氏的心沉了下去。
徐妙云越是这样放低姿态,她就越觉得不安。
“你到底要做什么去?”
吴氏追问道,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急切。
徐妙云抬起眼,目光越过吴氏的肩膀,望向了那灯火通明的内院深处,那里是朱栢如今的寝殿。
她的眼神在那一瞬间,被点燃的死灰,迸发出惊人的光亮。
她转回头,一字一句,清晰地,决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