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丝离开告解室,牧师带领她从后门离开,顾丝上了月骑的马车,看见了头靠着车厢,闭眸休息的诺兰。
两天的审讯,令他的精神变得格外倦怠,顾丝有些涩然,心知自己来教廷前诺兰才刚刚回到月骑,他本没有必要跟她过来。
诺兰的听觉很敏锐,顾丝体重很轻,脚步几乎没什么声音,可他还是在少女掀帘进来的那一刻睁开眼,望过来的眸光安静而清浅。
“我没事,”顾丝和他隔了一个身位,坐下,“让您这几天为我费心了。”
“既然收留了你,不能不负责任。”诺兰稍长的蓝发垂在脸旁,因为倚着睡觉,有几缕垂在睫毛前,投落浅淡的阴影,他是那种越乱越是好看的类型。
“还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诺兰问。
顾丝犹豫:“谢谢……等等看主教们怎么说吧。”
“嗯。”诺兰以鼻音应了一声,眼睫慵懒地搭着,看上去是为了礼仪才没有浅寐。
顾丝:“您睡会儿吧,到了地方我会叫您。”
“不用,”诺兰说,“家规如此。”
什么家规?顾丝大脑放空地想,不能随便在女人面前放下警惕的家规吗?
虽然是苦修士家庭出身,这也太……保守了吧。
马车骨碌碌地前行,他们之间陷入沉默。
诺兰大部分时间都潜心钻研医术和学术,而顾丝也是个很不擅长说话的人,这种粘稠的氛围拉长,直到顾丝都开始犯困,手托着下巴,不由自主打瞌睡的时候,她听见诺兰的声音。
“你觉得,月骑的氛围会过于无趣么。”
顾丝一个激灵醒来,睁着圆圆的眼睛,才意识到是诺兰和她搭话。
毕竟一对异性在封闭的空间独处,骑士长都没有合上双眼,顾丝睡着就不太合适,她提起精神,回答诺兰:“没有呀,我很喜欢这里。”
诺兰:“那就好。”
“……”
接着,这无聊至极的话题便迎来终结。
顾丝好像看到了两个绝望的社恐。
顾丝内心尖叫猫猫抱头,意识到轮到她的回合,想了大几十秒,出声:“……我来的这段时间,是不是,给月骑带来了很多麻烦?”
诺兰道:“没有,你很安静。”
是夸奖吗?
顾丝有点疑惑。
“我从小,五感就很敏锐,”诺兰垂着眼,静静地陈述,“别人用正常的音量说话,对我来说就仿佛附在耳边大声吼叫,难以忍受,调味太重的饭菜会令我恶心,过强的光源会刺激得我流泪。”
感官过载?
顾丝跑医院跑得比较多,知道有些人无法承受太过的刺激,会出现类似应激或逃避的反应,这是种心理疾病,但诺兰的情况像是心理和生理都有的高敏感者。
顾丝懵懂:“这是您不常露面的原因之一吗?”
诺兰轻轻点头,耳坠随之晃动:“嗯,我不想承受太多的视线,而且,和活人交流很麻烦。”
“月骑的成员里,很多孩子学着我不和他人说话交流,只默默做事,遇到难缠的病人便不知道如何应对,我不算好的榜样。”
不不不,说不定很多骑士,就是冲着月骑这种干实事,断舍离无用社交的口碑来的。
顾丝上一世没有活到大学毕业,但她觉得如果她毕业找工作,就是会被hr一句“工作环境简单”骗进去的牛马。
“可是,我觉得这也不差呀。”
顾丝组织着措辞,用手比划着道:“唔……我不知道怎么说,但医生的职责是救人,又不包含处理医闹,要反省的不该是您。”
诺兰:“……你似乎对月骑印象不错。”
是因为艾萨克么?诺兰几次见这女孩,都是艾萨克陪着她,他不由得想道。
“嗯!”顾丝点头点头,“我非常非常感谢、仰慕医生!”
“尤其是您,骑士长!”毕竟是将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人。
顾丝温柔明灿的眼眸看着她,可爱的嘴唇焦急地动了动,又搜肠刮肚出来许多赞美,她的感情发自肺腑,诺兰找不到打断她的时机。
她的声音不大也不快,而且一句一个喜欢、敬仰……
诺兰有些轻微的晕眩。
并不是产生应激,而是他从未直面过这样单纯的……不包含爱慕和利益的向往,青年的耳垂变红,霜雪般的气质软化,他仍然没有看她,只是困倦变成了一种飘在半空的熏然。
“如果有条件,我也想要学医。”顾丝拍拍胸脯。
诺兰手指蜷缩,几乎不敢细听她还在夸什么,他轻咳一声,顾丝说什么他都答应下来:“……好。”
“您同意了吗?不会烦我吗?”
“不会,”诺兰低声,“想跟着我多久,都可以。”
从那种被夸迷糊的状态缓回来,诺兰对上顾丝的笑,她唇角翘起来,露出一点白白的虎牙尖,透出一点得逞般的狡黠,又仿佛只是单纯的喜悦。
错觉。
诺兰晃晃头,食指按压着太阳穴,只觉得自己真的该休息了。
和诺兰聊过之后,顾丝也看开了。
养好身体,剩下的走一步看一步,毕竟如果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