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大变化,旋即又自嘲糊涂,朝廷都闹粮荒了,还如何维持对各路义军的攻势?
“如此,朝廷若是粮草不济,岂不是要暂停四方用兵?”
施耐庵摇头,断然道:
“谬矣!朝廷非但不会罢兵,反会抽调更多兵马南下!”
周闻道这下更是不解了,疑惑道:
“没有粮草,朝廷能如何出兵?”
施耐庵嘴角掠过一丝冷峭,道:
“彼辈惯行‘就粮于敌’之法,只要不把百姓当人,纵兵掠民,刮地三尺,还怕没粮?大都路与漠北诸地既然已经注定要饿殍载道,便不若驱此辈饥军南下‘平乱’。
胜,则可以转嫁饥馑;败,则哼,也能借义军之刀,除其心腹之患!免得这些饿红了眼的丘八在蒙古人腹心之地上,效那陈胜、吴广故事。”
施耐庵此番结论此鞭辟入里,周闻道听得心悦诚服,深施一礼,道:
“夫子高论,令闻道茅塞顿开!我主求贤若渴,正亟需如夫子这般经天纬地之才,不知夫子可愿屈尊,随我等暂避贼乱?”
施耐庵这一路奔逃间,其实就在留心观察周闻道一行人,早瞧出了花云等人行止间透着军旅锐气。方才一番宏论,既是故意显露胸中丘壑,亦是试探他们的根底。
此刻被问起,施耐庵目光炯炯,直视周闻道:
“敢问,诸位之主,是哪一路吊民伐罪的豪杰?”
周闻道的目光飞快扫过施耐庵与杨破浪,最终落在花云身上。
花云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虬结的肌肉在粗布衣衫下隐隐贲张,此间就这两人算是“外人”,且皆不以武力见长。若有异动,花云只手便可擒下,绝无走漏风声之虞。
周闻道会意,吐出两个字,声音低沉而谨慎。
“红旗。”
施耐庵闻言,眼中骤然迸发出异彩,脸上瞬间被巨大的欣喜笼罩,声音甚至带上了几分微颤:
“可是那正税免捐以解民困,破城不掠以安民心,市肆不易以稳商路,携民渡河以彰仁德,近来更大破董抟霄和彻里不花,拯黎庶于水火的石景行石元帅?”
周闻道见施耐庵对元帅事迹竟如数家珍,心头掠过一丝警剔,但对方那发自肺腑的欣喜与推崇之情却做不得假。若非真心仰慕,焉能至此?忙不迭点头,应道:
“正是!”
施耐庵此行本欲游历大江南北,亲眼见证元廷根基腐朽之状,再决定是否投效明主反元。如今,明主麾下之人就在眼前,岂非天意?
他当即躬身长揖,言辞恳切:
“石元帅仁义之名,如雷贯耳!在下心向往之,久欲奔赴濠州,一睹尊颜。奈何道路梗阻,未能成行。今日得遇诸位,实乃天赐良机!万望周东家代为引荐!”
“哈哈哈,分内之事!”
周闻道朗声笑道,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梁县。
放左君弼归去合肥后,石山并没有急着班师濠州,而是坐镇于此,全力梳理新得的梁县军政。
此地乃滁水源头,本来也算沃土。奈何近年来淮西水旱频仍,庐州路总管府为备灾备战,催科征粮如狼似虎。梁县毗邻合肥,首当其冲,早已是市井箫条,野有饿殍,民生凋敝至极。
红旗营大军围困梁县数日间,便有本县豪杰陆续来投。
今日,更有本地豪强吴复,引四十馀剽悍庄客乡党,昂然投军。
石山有意提拔梁县人氏稳定局势,见这吴复身长六尺,姿容雄伟,顾盼间自有威仪,谈吐亦是不凡,便以“定合肥之策”相询,考校其才干。
吴复年少时即被乡里誉为“智勇俱全”,早年曾贩运土产往来于合肥、梁县、巢湖之间,对此间地理了如指掌。
又年方二十有一,正是锐意进取之龄,闻听元帅垂询,知是难得机遇,深吸一口气,眼中精光闪铄,侃侃而谈:
“元帅容禀!合肥坐拥淝水之便,周遭百里皆是膏腴之地,下游更有巢湖烟波浩渺,鱼盐丰饶,二者相辅相成,足可养兵数万。更兼其城高池深,易守难攻,实乃江淮重镇,强攻绝非上策。”
石山听其言,知其胸中确有韬略,不禁面露喜色:
“善!接着说!”
吴复尚不知左君弼“献城”内情,只觉元帅麾下英才济济,自己新来乍到,若无奇策,恐难出头。当下再无保留,将腹中韬略尽数道出:
“然则,元帅欲要控制制合肥,仅据梁县一隅,恐力有未逮。须得控扼巢湖,断其臂膀。欲控巢湖,则巢县乃必争之地。
此城扼守濡须水入巢湖之咽喉,元廷于此设闸屯兵,控遏水道,防的就是有人据湖为乱,威胁长江命脉!”
吴复之策,确为扼喉之论。
只可惜,时机不合适。
巢县地处彭祖家控制的无为州与含山县两地之间,位置非常敏感。
左君弼“献”合肥之举,就已经导致红旗营与彭祖家关系微妙,红旗营此时若抢占巢县,无异于捅了彭祖家的马蜂窝,必将强烈刺激合肥军与彭祖家,破坏三方联手抗元的脆弱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