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叮叮当当地滚落在士兵脚下,却鲜有人去捡拾。
董昱昆见状,心知仅靠重赏还不够,必须配合死亡威胁,才能激发士气。
“别听那些反贼蛊惑他们造反,难道不是为了钱财女子?贼军破城后,必定会烧杀抢掠!想想你们的家小,想想你们的田宅,只有守住城池,才有活路!给我拿起武器!杀贼!杀贼啊!”
金钱的诱惑和破城后烧杀抢掠的恐吓,在一些士兵心中,激起了一丝病态的疯狂,他们红着眼睛,握紧了武器,想到了破城后为保护家小而与贼军拼命的场景。
更多的人,却只是麻木地看着地上散落的铜钱,并没有动作。
重赏?那也得有命花。
至于烧杀抢掠?红旗营所过不掠的名声,早已悄悄传入城中,传言或许有夸大。
但眼前这个狗官昨日才下令射杀入城避难的民夫,遗弃在外督工的袍泽,这等无情无义之人,他的话就可信?
石山立于中军阵前,城头上的骚动早就被他发现,此时若不果断采取行动,那也枉费他善战之名了。
“金朝兴!”
“末将在!”年轻的巢县好汉立刻出列。
“带上昨日俘虏的那几十个元兵,押到城下,让他们喊话!”石山的命令简洁而有力。
金朝兴精神一振:“得令!”
很快,四十六名元兵俘虏被押到了距离城墙约百步之外,对着城头上的守军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
“兄弟们,红旗营老爷仁义,没杀俺们,还给俺们饱饭吃。董狗官平日就知道刮地皮造冤案,昨日又射杀城中父老,遗弃俺们。你们还要给这种狼心狗肺的狗官卖命?”
“投降吧!红旗营不杀俘虏!俺们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俘虏们的每一句话都象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刺在城头守军的心上。
董昱昆的贪婪无情,被赤裸裸地揭露出来,俘虏们完好无损,还能吃饱饭的状态,更是对董昱昆“红衣贼鸡犬不留”谎言最有力的反驳。
城头上一片死寂,一些守卒低下了头,握兵器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羞愧、愤怒、对生的渴望,在他们心中激烈地翻腾。
金朝兴看准时机,上前一步,用巢县乡音喊道:
“俺金朝兴就是巢县柘皋乡人,俺身后的弟兄都是巢县的子弟。朝廷和董昱昆这狗官,除了年年加赋催捐,除了造冤案害死无辜,除了箭射杀父老,给了你们什么?给了俺们巢县人什么?!
只有饥荒,只有家破人亡,只有无穷无尽的盘剥!这样的朝廷,这样的狗官,还值得你们卖命吗?!放下兵器,打开城门!跟俺们一起,投奔石元帅,打出一个太平世道来!给咱巢县人——”
金朝兴这番话,如同点燃干柴的烈火。
乡音乡情,句句都敲打在守军的心坎上。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本就是巢县本地人,家就在城里或城外不远。金朝兴的话,戳中了他们内心最深处的痛楚。
“妖言惑众!放箭!快给我放箭!射死他们!!”
董昱昆彻底慌了神,面无人色,却无法反驳这些血淋淋的事实,只能用疯狂的咆哮来压制。
几个被重赏冲昏头脑的守卒拉开了弓,箭矢却软弱无力,歪歪斜斜地落在距离金朝兴等人还有二三十步远的地方。
更多的守卒只是象征性地举起弓,或者干脆站在原地,眼神复杂地看着城下喊话的同袍和乡人。
“擂鼓!敲锣!盖住他们的声音!”董昱昆气急败坏,声嘶力竭。
咚咚咚!锵锵锵!
城头上顿时锣鼓喧天,震耳欲聋的噪音瞬间淹没了城下的喊话声。
金朝兴无奈地看着城头,知道再喊下去效果也不大,只得下令:“撤!”
回到阵前,金朝兴有些沮丧地抱拳,道:
“狗官狡诈,鸣锣击鼓扰俺们喊话,末将未能劝降成功,有负元帅厚望,请元帅责罚!”
石山颇为欣赏地看着金朝兴,笑道:
“不,金兄弟,你做得非常好!你想想,刚才守军一共射出了几箭?有无杀死你们的决心?”
金朝兴回想起刚才落下的箭矢稀疏无力,仿佛应付差事,确实不象对阵杀敌该有的样子。
“看到了吗?”
石山看向城头,语气中带着洞悉一切的自信,道:
“底层士卒或许会被一时的威胁和利诱所蒙蔽,但他们不是没有思考能力的傻子。巢县城防究竟如何,他们比谁都清楚。外援断绝,四面被围,鞑官众叛亲离,撒钱都买不到几个人卖命。
这样的城池,人心已散,还能守多久?刚才那稀稀拉拉的几箭,不过是应付差事,是绝望中的最后一点虚张声势罢了。其心已怯,其志已堕。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石山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决断的杀伐之气:
“传令!左君弼!”
“末将在!”左君弼心中一凛,立刻上前。
“命你部佯攻南城墙,务必做出全力进攻之势,牵制守军!若守军被东城墙局势调动,露出破绽,佯攻亦可变主攻!明白吗?”
左君弼心头微震,石山话中隐含的警告让他不敢怠慢,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