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昶话语中韩镇抚,就是韩成。
当初在灵璧,石山只是付出了一担粮食,便让韩成带着众多乡党,跋涉数百里前来投效。
此后,韩成虽然没能象傅友德、胡大海、常遇春、徐达等人那般光芒四射,却也一步一个脚印,在历次战斗中展现了足够的勇毅和忠诚,能力和可靠早已得到袍泽认可。
由这样一位与庐江本地毫无瓜葛,只忠于石山本人的将领来担任镇抚,统管城防军务,是最合适不过的安排,无人敢有异议。
石山对周昶,则是用其才而防其势。
他虽对周昶在庐江的声望和人脉抱有戒心,但此人有能力、有手腕,更难得的是投降后能迅速调整心态,积极配合。只要将其置于韩成的制衡之下,并适时调离其根基之地,便是可用之才。
“营方公。”
石山话锋一转,带着几分嘉许。
“你在庐江抚军民,促生产,平动乱,政绩阖城军民有目共睹。以你之才,长期屈就于一县之地,实非善待贤良之道。待庐江城防体系初步稳固,我便调你入元帅府担任要职。”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周昶已经断了割据一方的念想,却又不甘心告别仕途,自然渴望能在红旗营中攀得更高位置。
石山这个明确的承诺,无疑为他打开了一条通往权力内核的坦途。
周昶感激涕零,再次深深作揖,言辞恳切道:
“元帅厚爱,下官感激不尽!元帅挥师征战,正是用人之际。下官长子周耽,虽性情顽劣,不堪大用,却也略通文墨,若元帅不弃,或可为一抄写吏,略尽绵薄之力。”
周昶推荐长子入幕元帅府只是委婉的说法,实则是主动遣送质子。
乱世之中,信义如纸薄。
无论是仇成、夏君祥等半路投靠的义军头领,还是执掌一方军政的红旗营要员,都心照不宣地遵循着这条潜规则。
区别只在于,有人心思玲胧,早早将家眷留在濠州大本营;有的比较迟钝,或者暗藏私心,须得“有人”点拨,方才如此做。
唯一的例外,是红旗营内部最大的“杂牌”——合肥军的头领左君弼,不算战败被俘的兄长左君美,其家眷仍都在合肥城中。
石山深知扣押质子绝非万全之策,也不可能因此而杜绝属下背叛。
但若连这点防备的姿态都放弃,那无异于纵容某些人在面临决择时,毫无负担地选择背叛或骑墙。
石山起兵时别无乡党亲族相助,又遭田昌才、柳丰等人背弃,深知自己任何一丝心慈手软,都可能在未来某个时刻,导致成千上万追随他的将士和百姓付出鲜血的代价。
红旗营的家底还薄,石山不敢赌人性,也赌不起。
“好!”
周昶识时务,主动送质子,石山也没必要虚伪推辞,当即爽快应下,道:
“明日大军开拔前,我便亲自考校令郎才学。营方公放心,石某用人,唯才是举。若令郎确有真才实学,我必量才而用,绝不枉费你一片苦心。”
石山愿意亲自考校,并承诺“量才使用”,周昶心中石头落地,甚至涌起一丝欣慰。
他早年奔波,疏于照顾家庭,导致发妻早亡,对不成器的长子周耽,一直怀有深深的愧疚。送子为质,本是被迫之举,心中难免不舍。
但此刻,石山的态度却让他看到了一线希望:也许,让儿子离开自己的羽翼,接受石元帅这等人杰的亲自点拨,反而是一条更好的出路?总比在自己身边继续浑浑噩噩要强。
想到这里,那份不舍便被一种复杂的期待取代,周昶声音微颤,带着前所未有的真诚,道:
“元帅以诚相待,信重至此,下官父子,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元帅知遇之恩!”
次日,石山留下韩成主持庐江军务,叮嘱他与周昶需“军政相济,遇事共商”,又带上一千经过整编的庐江守军,由陈通统领,随捧月卫主力一同开拔,西进舒城。
入城后,常遇春汇报了舒城之战详细经过:
抵达舒城后,他命本部人马分成小股,昼夜不停地轮番佯攻袭扰,舒城墙矮兵少,守军本就人心惶惶,被常遇春疲兵之计折磨得精神几近崩溃,疲惫不堪。
提前潜入城中的赵伯仲等人半夜,袭杀守门兵,打开城门放大军入城,待到城中守军惊醒,常遇春已经突入军营,一箭射杀守将,群龙无首,守城当即就降了。
此战,红旗营仅伤亡十馀人,赵伯仲功不可没。
赵伯仲之前做了两年水匪,投靠红旗营水师的时间也有些晚,虽然凭借“带船队投军”混了一个队率,排序却相对靠后,都指挥使徐达又有意整治军中恶习,他这种前水匪想出头其实很难。
此人倒是有决断,趁着常遇春进军舒城,果断放弃水师队率身份,请求石元帅派他潜入城中作内应,也算是赌对了。
石山正需要一个来自底层、弃暗投明且立下大功的本地典型,来凝聚舒城人心,自不吝功赏,当众就宣布了擢升赵伯仲为甲等营指挥使。
舒城背倚大别山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