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于伏击追兵,他们这三百馀人早已成了永城废墟中的枯骨。
此番回去,彭、赵二人对他们这些丢失了城池,却没有“老实战死”的溃兵,会是什么态度?猜忌?冷落?还是,下一次牺牲的预备队?
更重要的是,整个徐州红巾军的前途,已经黯淡无光。
彭二郎、赵均用两人宁可退守存粮无几的宿州,坐以待毙,都不愿北上徐州,与芝麻李合兵一处,共抗元军主力。
这分明是各怀心思,离心离德啊!
芝麻李在徐州独木难支,彭、赵二人龟缩宿州苟延残喘,这艘破船,眼看就要沉了。
“不进城咋办?”
李喜喜反问,目光扫过身后马背上那些气息奄奄的伤员。
一个年轻士卒因为伤口溃烂引发高烧,正痛苦地抽搐着,嘴里无意识地喊着“娘”。
李喜喜的心猛地一抽。这么多伤号,未必都能救活,但他能得麾下将士死力拥护,靠的不就是在绝境中不离不弃的这点情义吗?
“兄弟们急需救治,不能再耽搁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责任。
“救兄弟们是应该的!”
接话的是另一位百户,白不信,其人身材精瘦,眼神却异常明亮锐利。他是李喜喜从宿州之战时就提拔起来的心腹,一路追随,最是忠诚,也最了解李喜喜的心思。
白不信他走上前,与大刀敖对视一眼,然后看向李喜喜,压低声音,语气异常冷静。
“千户,进城救兄弟天经地义。但老彭能卖俺们一次,就能卖第二次,一百次!兄弟们刚捡回条命,难道还要再送进虎口?俺们是不是该给兄弟们,也给您自己,留条真正的后路?”
“后路”
李喜喜咀嚼着这两个字,眼神变得幽深。他确实有一条后路,一条在他心中盘旋了许久,却因种种顾虑未曾踏足的路。
去年深秋,石山为了调用他麾下一个叫傅友德的新丁,曾亲自登门拜访他这个新晋的红巾军百户。
那时的石山,还只是濠州红巾军的一个副千户,但言谈举止间展现出的格局、见识和对士卒的重视,已让李喜喜印象深刻。
二人当晚还把酒言欢,纵论军事,颇有惺惺相惜之意。
大半年过去,风云变幻。
当时在徐州颇受排挤的石副千户,现在已是威震江淮,手握数万雄兵,据有淮安、安丰、庐州、扬州四路部分城池,地盘远超徐州红巾军,还开府建牙,被尊为“石元帅”的一方豪雄!
当初被石元帅一眼看中,从李喜喜这里调走的那个小兵傅友德,听说也已经独当一面,统管数城,成了红旗营中赫赫有名的战将。
而李喜喜在彭二郎麾下,也是逢战必争先,功劳远超其嫡系,至今却仍是个充作炮灰的千户。
白不信当时是傅友德的牌子头,对这段往事也记忆犹新。
他亲眼见证了傅友德在红旗营的崛起,能够想象到红旗营那种蓬勃向上、赏罚分明的气象。这与日薄西山、内斗不休、粮草匮乏、军纪涣散的徐州红巾军,形成了何等鲜明的对比!
李喜喜的目光缓缓扫过身边的将领:大刀敖紧握刀柄,眼中是桀骜不驯和对未来的茫然;白不信目光灼灼,充满了对红旗营的向往;其馀亲兵,则是一脸疲惫却绝对信任地看着他。
再看看身后那些在死亡在线挣扎的伤兵,那些眼神中带着劫后馀生却又对未来充满忧虑的士卒他们的命运,都系于他李喜喜一念之间。
红红火火的红旗营,如同初升的朝阳;暮气沉沉的徐州红巾军,已是西山薄日。
是个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心中最后一丝对旧主的尤豫和对未知的顾虑,在部下们期盼的目光中轰然消散。
李喜喜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白不信,声音斩钉截铁:
“白不信!”
白不信眼中精光爆射,知道千户终于下定了决心,猛地抱拳,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末将在!”
“听说徐州红巾军与红旗营,曾立下守望互助、互通军情的盟约。如今下邑、永城接连陷落,徐州孤悬,已成死地。宿州也在元军铁蹄之下,危若累卵,随时都可能倾复。”
说话间,李喜喜从自己脖子上,取下一块小巧玲胧的黄金吊坠,这是石山当初为了“赎买”傅友德,送给他众多财货中的一件。
其他的,这么长时间的刀口舔血,早用完了,唯有此物,因其精巧别致,李喜喜一直贴身佩戴,他郑重地将这小小的金饰递向白不信,道:
“此物是石元帅所赠,你带上十个弟兄,持此信物,再牵上咱们缴获的战马,作为觐见之礼。日夜兼程赶赴濠州,将此间情形如实,面禀石元帅!请他早做绸缪。”
李喜喜顿了顿,语气加重,一字一顿。
“就说,我等皆愿为元帅驱使。”
李喜喜目前还是李元帅麾下战将,却说出“愿为(石)元帅驱使”的话,其用意已经昭然若揭。白不信此行不仅是传递军情,更是代李喜喜投向红旗营,寻求石山庇护,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