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做足准备,多造器械,尽量减少无谓战损。
平江护城河宽五丈、深二尺,无论深度还是宽度,实际都远不如江宁,但河不在深,好用就行。
此城周边有大运河、胥水、娄江、太湖、阳澄湖等水系,地下水非常充沛,根本不用考虑挖地道绕过护城河的战术。
而且,这等规制,也限制了大船进入护城河,反而更利于元军防守。
常遇春勇冠三军,乃是敢战、能战、好战的悍将,初任都指挥使时,还因寻朱亮祖单挑而受伤。现在却能考虑打造器械、使用谋略来消弭敌军的防御优势,而不是靠个人武勇和将士敢战蛮干。
这一点成长,更让石山欣慰,当即颔首,示意他继续讲。
“其三,寻敌虚实,以待良机。巨城难守,平江城墙绵长四十五里,守军兵力分配再好,也必有疏漏薄弱之处。
末将打算在总攻之前,多番进行试探性攻击,或佯攻,或夜袭,疲敌扰敌,并细细勘察,务必找出其防御体系中的破绽。”
石山率红旗营主力渡江后就多线作战,就是希望利用江南元军主力围剿徐宋政权的战略窗口期,快速扩张,尽量打开局面,取得战略上的优势。
不过,以红旗营如今的规模,他实际并不惧与元廷大军正面作战,因而对各个方向的开拓,既要求快,更要求稳。
二者若不能兼顾,则优先求稳。对平江路的攻势更是如此。
常遇春未必能充分理解石山的战略意图,但此番独掌大军的历练,其所展现出的稳重与谋略,已让石山极为满意。
“很好!伯仁思虑周详,进退有度,此战便依你之策而行!”
石山抚掌赞叹,给予了常遇春充分的信任和肯定。
就在石山与常遇春在塔顶纵论战局之时,云岩寺较为僻静的禅院“平远堂”内,檀香袅袅,一位身披赤色僧伽黎的年轻僧人,与须发皆白面容慈悲的云岩寺主持释普明(注2)相向而坐。
这年轻僧人看年纪不过十七八岁,面容颇为奇异,尤其生着一双三角怪眼,眼尾微微上挑,眸光开阖之间,精光闪动,竟不似寻常僧人的平和,反有种洞察世情的锐利与深邃。
释普明自至元四年(公元1338年)接任云岩寺住持,便锐意改革,使得寺院香火大盛,声名远播。
至正四年(公元1343年),因平江承天寺遭火被焚,其人调任承天寺住持,负责该寺重修。
此后,释普明因病隐退。至正九年,复归云岩寺住持之位。
这番经历,让他在平江路信众中威望极高,即便元军占据寺院,对其也颇为礼遇,未加侵害。常遇春率部攻陷元军寨堡后,也是延续元军的做法,只是限制僧人的活动。
因而,才有石山今日登塔,山上红旗营将士万分戒备,寺中却能有僧人远远地窥视佛塔之事。
这名年轻僧人相貌奇怪,却是颇有慧根,年仅十八岁,便早已受具足戒。
此刻,释普明看着道衍那双三角眼频频望向窗外高耸的云岩寺塔方向,显然其心思早已飞走。老住持心中暗叹,缓声开口,声音苍老而平和:
“道衍,今日法会,你雅兴不佳,心猿意马,可是塔上的贵客扰了你禅定清净?”
道衍被释普明点破心事,也不着慌,收回目光,双手合十,微微躬身:
“住持明鉴,弟子妄念纷纭,扰了法会清净,罪过!”
正说话间,远处的塔中有人影晃动,显然是石山等人观察敌情完毕,正欲离去。道衍眼中精光一闪,霍然起身,整理了一下僧袍,便欲要向堂外走去。
“道衍!”释普明见状,便猜到了道衍的心思,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他与道衍的首任师父交情深厚,其师病逝后,受托照顾其关门弟子,深知道衍虽然年轻,胸中却有丘壑,更兼志不在青灯古佛之间,实是天下少有的僧人。
此刻见他竟欲主动去寻那手握重兵、杀伐决断的红旗营元帅,心中不免忧虑,乃出言唤住。
道衍脚步一顿,回身望向这位亦师亦友的长者,目光清澈而坚定。
释普明凝视着他,语重心长,声音带着悲泯:
“红尘滚滚,苦海无边。一念决择,便是天涯。道衍,你可想清楚了?”
道衍那双三角眼中再无旁骛,只有一种勘破迷雾般的决然。他再次深深一礼,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淅,仿佛蕴含着坚定的信仰力量,道:
“住持慈悲,垂询弟子。弟子于此伽蓝之中研修佛法数载,日诵经文,夜参禅机,然心中有猛虎,非但未能驯服,反而愈觉躁动难安。
每每闻听世间兵戈四起,苍生倒悬,便觉此身困守山林,尤如龙搁浅水,虎落平阳,空负此七尺之躯,满腔智计,却于这滔滔劫浪无所裨益。”
他略顿一顿,目光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寺院围墙,看到那纷乱的天下,接着道:
“塔中贵客,弟子虽从未见过,实则早已心慕,观其治军、理政、抚民,皆进退有据,隐然有雄主之象,非寻常草莽枭雄可比。
今日得见石元帅登临云岩佛塔,弟子方才恍然明悟,非是佛法降不了弟子心中的猛虎,而是弟子的修行本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