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里馆附近。
“我要带阿奴姊姊去东西市逛逛。”颜姿晃着手中锦囊笑道。
不想崔隐神色冷峻看向钱七七:“今日的字练了吗?”
钱七七垂目摇摇头。
崔隐看向颜姿:“四娘子不如留下同练?”
颜姿迅速扫了眼崔晟,崔晟会意挠挠头:“我正要去东市采买些物料,不知四娘子可否去帮我挑选一二。”
“既你如此诚意邀我,我便帮你参谋一二。”颜姿笑着,跟在崔晟身后向院外逃去。
一时小径又静了下来。
“案子可有进展?”“你可好些?”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又都几份窘迫进了海棠石门:“走,随我去练字。阿娘说了要我每日散值后,都需盯着你练字。”
“那案子你倒是说说进展。”钱七七上前扯住崔隐衣袖问。
崔隐一扬袖,欲甩开她的手凝在半空中。他看了眼远处王之韵身影低声道:“练好了再说。莫忘了你来做什么?好生练字,哄得阿娘开心,才是你此刻应关心的。”
“真练字?”
“不然呢?”崔隐进了屋,拿起桌案上的纸看了起来。
第一页虽说笔迹稚嫩,但胜在用心。他略一点头向第二页翻去。不料那墨点似长了翅膀,越往后越展翅翱翔,到最后一页已然辨不出所写何字,犹如鬼画符一般。
“字如其人,练字当书写出字之魂魄。你看看你这些。”崔隐眉头蹙紧:“没有一张可过关。”
“我就呆三两月,做做样子就好,何必这般较真。”
“做戏自然要做全套。况且这是阿娘吩咐,我这一日为兄长,便要负起这一日职责。”说着他宽坐下来重新沾上墨汁,随手翻开面前的书,照着那页写下一行:“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崔隐这一行字清风拂柳、自然天成。钱七七不懂书法,只觉清爽却不失坚毅。她指着那行字问:“这是甚么意思?”
“这是阿娘为你选的古诗十九首中的《涉江采芙蓉》,这句大抵是讲两位心意相通、情深意笃之人,天各一方只能怀揣思念聊此余生。”
钱七七撇撇嘴:“谁要学这些。”
“好生学吧。”崔隐合上那本古诗词:“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你识了字,日后纵是离开王府也总能用上。”
“能让我赚钱吗?”钱七七还在想着苏可一把团扇便可撬动百贯酒钱之事。
不想崔隐却一连认真回:“《货殖列传》收录于《史记》,若读过便可知:‘论其有余不足,则知贵贱。贵上极则反贱,贱下极则反贵。贵出如粪土,贱取如珠玉。财币欲其行如流水……’凡大生意者无人不识字、不懂理。”
崔隐这一通,钱七七自然听不懂。但‘贵出如粪土,贱取如珠玉。’这句她倒是知晓,那教过她奇术的老丈说过:“此乃物极必反,有道涨市莫追,跌市莫弃;凡腾贵之时必要抛之如粪土,而价贱之时需如珍玉竟之。”
她想着瞠目看向他:“这世上当真有教人做买卖、学生意的书?”
见崔隐颔首,她又想起方才颜姿与崔晟那些远在天边的梦想,大着胆子道:“我想赚很多很多钱,成巨富,甚么《活捉列传》《屎记》你皆给我来一本。”
冬青在一旁笑得几乎要背过气。
“看来唯有钱财能使的动你。”崔隐无奈扶额,嘴角不由牵动微微一笑:“《货殖列传》如今给你也看不懂,先好生识字、练字。”
“那要练到甚么样子?”钱七七愁眉苦脸的看了眼自己歪歪扭扭的字迹。
“好的书法婉然若树,穆若春风。”他指着手中钱七七所写:“至于你嘛,先不止这般狗刨、鬼画符即可。”他说着递来几本字帖:“这几本帖子是阿娘为你所备,你选一个好生临摹。”
钱七七略略一翻,却也分不出好赖,转念又想到崔隐答应自己的字据还未写,又催道:“我的字据你还未写?”
“那你随我去绿荑苑写,竹里馆中阿娘随时会进来。”他说着点了点书案上的字帖:“快些选一个。”
“我若临会了崔隐的字,日后那字据岂不是可以任写,想写多少写多少。届时他若赖我,我便多个法子。”钱七七想着忙一脸倾佩转向崔隐,甜甜一笑啧啧:“叫我看呀,这些都不如阿兄你写的好,不如我便临摹你的字吧。”
崔隐不知她心中盘算,只当她真心赞誉:“那你随我去书房,拿些我的字回来临摹。”
“写完是不是就可以说说那案子的进展了?”
“自然。”他说着谦逊一笑,骤然神色肃然道:“刚好,我正有事同你说。”
她好奇歪头:“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