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丝:“累着了吧?”千言万语,最终还是化成了这四个字。
母女俩就这么依偎了一会儿,谢氏有些犹豫地开口:“白日里彦奎他娘过来了。”
谢云真听了没起身,头埋在谢氏怀中,声音闷闷地:“她说什么了?”
谢氏闭了闭眼,眼底有难以察觉的戾气:“还能是什么,骂骂咧咧的,就是催你去照顾彦奎。”若非她家云真喜欢宁家小子,那样的人家,她绝不会愿意将云真嫁过去。
谢云真没吭声,谢氏却感觉到衣襟有些湿。
她叹了口气,抱着云真轻轻拍着,再睁眼,她漂亮的眉眼散发着温润柔情的光,她爱不释手地摩挲着云真乌黑的发顶,想起收养云真的那一天,她也是这样扑进自己怀里,像是终于有了想要的家一般。
只是察觉到怀中的人清瘦了不少,谢氏很是心疼:“要不咱们,还是把这亲事退了吧。”
谢云真的眼泪戛然而止。
她憋住抽噎的动作,直起身,干脆利落地抹掉眼泪,冲谢氏笑:“我没事阿娘,就是一时委屈而已,彦奎哥对我……挺好的。”如果不是那样的开始,宁彦奎也算得上良人了。她说他对她好,都是真话。
宁彦奎家祖祖辈辈都是铁匠出身,在宁村颇有些名望,还和里正家沾亲带故,再加上宁彦奎还有两个长得凶巴巴在城里赌场做打手的舅舅,若是在这个节骨眼退亲,指不定怎么纠缠呢,谢家不是女人就是小孩,哪里应付得了?
“现在退亲,宁家人不会善罢甘休的。好了阿娘,你快休息吧,我去外面打些水来烧,折腾了一整日,有些乏了,想洗个身子。”她昨夜累得直接睡了,第二日裴府也没沐浴的机会,身下黏腻得很。
她话说得轻松,谢氏蹙起的眉头却没法松懈,她见谢云真要出去,急得要从床上下来,刚一动弹就剧烈咳嗽起来,她捏帕子抹了抹唇,神情恹恹地往手心瞥了一眼,心凉了又凉。
谢云真转身望着她,已经经历了无数次这样的情形,两个人都默契的不说话。
“帕子脏了,我拿去洗。”谢云真眼眉低垂,从谢氏手中抽着帕子,将它捏成一团,逼迫自己不去想方才看见的血丝。
只道:“月前卖给陈掌柜的点心有一些入账,明儿我请更好的疾医来。”说完便扶谢氏躺下,随即飞快地出了屋,不给谢氏再拒绝的机会。
她不敢说,前不久她已经去过城里一趟,陈掌柜为了他那个无法自理的痴儿逼她做妾,非说她做的点心客人吃了闹肚子,以此要挟她。别说要钱了,她当日如果不抓住机会溜走,恐怕还要去县衙里一日游。
她提着木桶,背靠着泥墙望着天,此刻乌云蔽月,一如她的心绪,黯淡无光。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虽然她们一家是外来人,在宁村没有田,但阿娘有一手精湛的绣活,做的样式很受城里有钱人家欢迎,还会做城里人都没吃过的点心,可自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好像给这个家带来了挥之不去的噩梦……
*
谢云真在门口站了会儿才提着木桶往水井边去,她现在心情好多了。她喜欢望月亮,尤其心情烦闷的时候,看着月亮心里会好受许多。
“谢云真。”她打了水往回走,身后突然传来低沉的声音。
“谁?!!”谢云真没防备,吓得手一松贴着墙根靠着,鼓起勇气往后一看,才知来人,“大、大、大人?!”
他怎么来宁村了?!
裴述眼疾手快,单手稳稳地接住木桶,摇晃的水洒了他一手,衣袖也打湿了,贴着手臂让人不舒服。
屋内响起谢氏的声音:“云真,怎么了?”
这一下动静可不小,惹得院子里的白犬警惕地直叫唤。
“没事儿阿娘,嘘——雪伏!不许叫!只是洒了些水出来,阿娘你赶紧睡吧。”
裴述抱臂看着谢云真又是忙着应付屋里人,又是喝斥看门狗的样子,觉得甚是好笑。他将手里的提灯塞到云真手中,垂着眼将木桶搁至一旁。
这提灯可比家里的油灯亮堂,云真自然看得清他眉头轻蹙,表情几分嫌弃。
她脸上染上一层臊意,窘迫地低头揪着衣摆。
这木桶用久了,表面都会有一层包浆油脂,颜色也深,白日里看着好像脏兮兮的,不好看。她平日里用着不觉得有什么,可要让大人这等出身的人摸着,恐怕难受得很。
只见裴述从袖中掏出一方青色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水,骄矜地睨着眼前这位灯下美人。
他动作那样慢,让本就羞窘的谢云真越发有种被凌迟的错觉。
“我昨日怎么说的?不是叫你等我吗?”
谢云真懵,茫然地抬起头。
“大人何时说这话了?”她只记得自己被折腾得厉害,晃得全身发软,被他横臂紧紧抱住才堪堪支撑住身体,哪里有多余的精力注意他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