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斟了杯茶,忧愁道:“姐姐,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该拟份契约书。就是不知这契约要如何写才好。”
她为此事一夜未能安眠。
沈妍见她眉间轻蹙,便知她心中愁绪,温声安抚道:“妹妹先别着急,你我想到一处去了。昨日我还与宗钰哥哥商议你的婚事,也提起不如立一份契约。且不论这契约能保障多久,至少你初嫁之时,能多几分依仗。我们首先要把心中所想、于己有利的条款都列出来。”
沈妍自幼耳濡目染,对经商之道格外敏锐。在她看来,世间事总要先谋个进退有据。
若是两情相悦结为连理,自然该琴瑟和鸣;若这婚事本就掺杂着利益往来,那更该把话摆在明处,白纸黑字写个分明。
许汐元托着腮轻叹一声:“那姐姐说这契约该如何写?我与裴砚之订婚后才见过一面,想与他商议也见不着人。如今婚期只剩半个月,我有些紧张。”
沈妍凝神思忖片刻,缓声道:“说起来,据我们对裴砚之的了解,他虽性子孤高冷傲了点,人品倒也不差。只是怕你俩年少时结下的那些梁子,他还没有释怀。有些人最是记仇,一点小事就能惦记好些年,若得了机会,还要报复。依我看,这第一条就该写明:婚后二人既往不咎,前尘旧事皆不再提。”
许汐元担心的也是这个,惴惴道:“裴砚之不会真的成婚后报复我吧?我瞧着他确实有些记仇的性子。”
沈妍摇头道:“报复倒不至于,只是那年在宫宴上的事,怕他还在耿耿于怀。”
提起当年那事,许汐元有些不好意思,无奈叹道:“那会儿我也不是存心的,谁让他非要来管我的闲事。姐姐,契约书上只写‘既往不咎,和睦相处’吗?要不要再添些别的?”
沈妍略一思忖:“不能只这般写,你须得占住主导才是。不论过往如何,往后你终究是他的正妻。这每一条款都得站在你的立场,措辞更要强硬几分,日后他若讨价还价,也好留些转圜余地。”
她说着便执笔递到许汐元手中:“我说,你写。起码先拟个七八条,待写罢我们再细细推敲。”
沈妍不愧是商贾之女,这般机敏心思,确比许汐元灵透许多。许汐元立即接过笔,乖巧点头:“都听姐姐的。”
起初二人只打算拟七八条,谁知越写越多,最后竟列了将近二十条。
二人一琢磨,害怕条件太多,对方难以应允,于是又细细斟酌,几经删减,最终结合对裴砚之性子的了解,定下了十条。
拟定完,姐妹俩又说了会话,直到用膳时分才推门出去。
许夫人特意留沈家兄妹用饭,备了丰盛席面款待。
许汐元送走好友后,又将契约书拿出来反复看了几遍,心中依旧七上八下。这婚事着实令人心烦,她无声地叹了口气,索性不再去想,信步去前院浇花。
时值春深,满园芳菲正盛,暖风过处暗香浮动。尤其那几株桃树开得正好,粉霞灼灼,映得人眼花。
小丫鬟捧着一碟新洗的樱桃过来。这樱桃是沈家兄妹方才带来的,沈妍说是宗钰哥哥经商途中特意买给她的。
樱桃颗颗饱满红艳,汁水甘甜,比长安城里卖的鲜美许多。
她在桃花树下的长椅上坐下,让小丫鬟取了本书过来,就着春光边读边尝。
她虽出身将门,却极爱读书,算是家中最有文墨的一个。
春阳暖融融地照在身上,微风拂过,带着桃花的清甜香气。这般看着书,品着樱桃,惬意极了。
正当她读得入神,府中忽然来了客人。起初她并未留意,直到身旁的小丫鬟轻声提醒,她才缓缓抬起头来。
日光之下,一道白色身影静立在她眼前。那人身着绣祥云纹的白色锦衣,身姿挺拔如松,恰恰遮住了落在她书页上的那片光。
超凡出尘,风骨难摹。
她仰头怔了一瞬,才起身问道:“你怎么来了?”
话音不轻不重,带着一丝不敢置信。
对方目光掠过她拈着樱桃的指尖,好看的眉眼微微一动,清声回道:“我父亲让我来问问,婚期将近,府上可还有需要王府打点之处。”
原来是为这个。
许汐元移开视线,望向父亲书房的方向:“我父亲应当在书房,你自去寻他吧。”
“好。”
她未再多言,重新坐下,将指间那枚樱桃送入口中,继续低头看书。
微风拂过,扬起她鬓边几缕青丝,身上那件绣海棠的粉色裙裾也随风轻曳,与身后灼灼盛放的桃花相映。光影流转间整个人仿佛被笼在一层柔光里,格外动人。
正吃着樱桃,忽然察觉身旁的人似乎并未离开。她悄悄抬眼,恰恰撞上他投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间,一片桃花瓣悄然落在他肩头。她视线刚随之轻瞥,他却忽然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精致的白衣叠上她的粉裙,她下意识蜷了蜷手指,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裙裾往回收了收,而后诧异地抬眼看他:“你还有别的事?”
怎么反倒坐下了?
她扯裙的动作,裴砚之尽收眼底。他目光落在她手边那碟樱桃上,没有作声。
许汐元会意,拈起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