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出的是一些坏的、不好的预想,悲观的设计。
他一边觉得友情的力量往往是超越人性的,一边又会觉得要求友情的力量超越人性,既不现实、也不公平。
“不是说你不喜欢,卡尔。”穆勒情不自禁笑了:“但是她在流口水你真的没问题吗?”
卡尔这才发现原来掌心湿漉漉的感受并不是错觉。有的高大强壮美丽赛马怎么一边假装低着头谨慎傲慢地嗅闻一边偷偷口水如瀑啊!
卡尔一边被大笑的穆勒带去洗手,一边大为震撼:“怎么会这么馋嘴呀”
“不要看她是最严肃、成绩最好的一个,其实超级馋吃的,闻到一点点香味就这样。”穆勒轻轻握着他的指尖替他擦干净点:“赛马最好完全不要碰甜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卡尔莫名难过了起来:“退役后能吃吗?”
“不,等到退役,哪怕不用做配种工作,但运动量一下子降下去了,牙齿也老了,也不能吃甜的,不然会肥胖,影响寿命。”
穆勒一抬头,看卡尔的眼神仿佛有点忧愁,又转了语气:
“不过肯定比现在要好,总是会偶尔得到一下奖励的,比如过生日的时候。”
“这一辈子过得好没意思。”
“它们有比赛的基因,卡尔,在赛场上,它们才能得到无与伦比的成就感,很多马儿反而在退役后会出现心理问题。”
“工作中也许已经有了,只是大家不在乎。”
“压力太大的情况下确实会这样的,所以时刻关心它们、安抚好状态很重要。”
“会怎么做?”
“让兽医来帮忙、带赛马找陪伴马玩、减少比赛、减少训练大概是这些。”
“好的赛马容易这样吗?”
“不太会,越是爱赢的,越是不愿意下赛场,反而要强制让他们休息和冷静。它们的心理问题往往来自于环境变得太快,还有伤病。”
卡尔感觉自己哪怕当赛马的话都得是那种被评价为“心理素质差”的,他的竞赛欲一点都不强烈了,根本不需要别人强制他休息,天天自己就想着偷跑。
可是再懦弱的马儿都不会故意自断腿脚,因为小马断了腿就等于自杀了,从这个角度看,连最敏感胆怯、容易应激的马都没逃避到他这种地步。
但赛马觉得自己爱比赛,是真的爱,还是马生中并没有别的事可以爱呢?也许它们确实爱奔跑,爱竞速,爱主人的欢呼和爱抚,但并不一定爱那些金灿灿的奖牌吧,又不能啃来吃。
它们对胜利最极致的理解也不会超过胜利本身的,它们不会意识到它们的奔跑是一种巨大的经济,而自己只是经济中的消耗品。
早早就浑身伤病,训练中遇到刻薄没耐心的主人,很可能有许多潜在的身体或情绪虐待,却也无法诉说,只能到了赛场上就继续玩命努力,万一在高压下发挥失常,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艰难。
不够好的马可能就不会被爱了。
但赛马就是因此才会存在的,如果没有出生也就罢了,出生后没训练也就罢了,如果出生了,训练了,却不去比赛,而是忽然告诉它你和其余的马其实并无区别,把它丢去当驮着游客、拉送货物的工作马,它们的才华全然被浪费了,也不可能得到最精心的照顾和爱护,那样的马生又好像也是一种否定和遗憾。
但所有的问题说到底,不过是马并不拥有自主性,它们甚至没法凭借本能活着。
卡尔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穆勒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下不想当我的小马了吧。”
“你还记得这话?我以为你早忘了呢。”卡尔带着点亲昵的埋怨和试探,柔软地看向他:“就说过一次,你就那么不高兴。”
穆勒却是微微红了脸,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嘟哝道:“这种话乍一听就是容易让人误解嘛你难道会和别人说‘我想做你的小狗’这样的话吗?小马也是一个意思。”
卡尔却认真地设想了一番,发现如果真的要变成动物的话,小狗也许真的比小马还开心呢。
小马的功能性太多了,功能性太多的动物落到人类手里就多少不算个活物了,喜怒哀乐悲苦都不重要,总要当工具使的。
小狗却不一样,小狗承载的更多是情感功能,而且小狗也乐意这样,小狗爱人类。
如果卡尔变成小狗,他也会爱穆勒的,他会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星期天一头拱到对方身上去,哗啦一趴,像一头小胖猪一样倒下,饿肚子时就不爽地汪汪汪,每天在草坪上踢足球玩,下雨天跑出去甩穆勒一身泥点子。
在穆勒伤心难过时,他也不必再思考复杂的一切,只用拥抱住对方,像个热水袋一样贴着他。
忽略掉做宠物的心酸事,只考虑无间隔的信任和陪伴的话,这样其实也挺幸福的。
“我要做你的小狗。”卡尔宣布道。
穆勒差点一脑袋栽马圈里去。
“karli!!!”他尖叫:“别乱开玩笑——”
卡尔想,好吧,他只会把这当成荒唐玩笑,只有卡尔才会真的做这样奇怪的设想。他也哈哈哈笑了起来,假装自己是在开玩笑,但还是忍不住借着玩笑继续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