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希尔德布兰就没有这样的好运了,被他大骂了两句、只能重新坐回位置上。
卡尔实在是惊慌,一步也走不开。
一开始他还能在心里的某个小角落,想着糟了,晚上约了巴拉克见面的,但很快因为太过紧张,他就忘记了。
好消息是拉姆只有胳膊伤了,坏消息是初步检查的结果并不乐观。医疗团队做完了应急处理后,就立刻联系了之前就安排好的最近的医院,当即就开车把他送过去。
他们毕竟没有紧急救护车,是拿大的商务车拆了座位改装的,车上并不方便,医疗团队感觉卡尔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头,看比赛看一半竟然跑出来跟着,实在是既不符合规矩,又很碍事。但考虑到克林斯曼点头同意了,而且拉姆又一直用好着的那只手攥着他不放,他们也忍着没多说什么,就只是提醒卡尔别妨碍到他们工作。
见到实在乖觉,像个没动静的陪伴玩偶,队医们才感觉好受了许多——这突发的噩梦,要是再多弄个小孩让他们带,谁受得了?
拉姆在车上甚至不说话,就只是握着卡尔的手,像是在用理性去克服他巨大的失望、痛苦和恐惧。
他宁愿不发言话,因为他们都知道,拉姆需要的不是什么情绪上的安抚,那些话对他来说连一欧分的作用都没有,他现在迫切需要的就是知道一个最终结果。
无论是什么样,根据那个结果,他的情绪才能真的落地。
否则和他说话、希望得到他的回应都只是一种残忍的折磨和无共情的行为,满足的只是自己的安慰欲,透支的却是受伤者本就已很脆弱的情绪。
也许是初步检查的结果太坏,大家脑海中的设想太糟,等到为了保守起见而做的全身核磁共振结果出来时,所有人的感觉都像劫后余生,简直是一片喜气洋洋。
医疗主管立刻冲出去打电话给克林斯曼“报喜”了。
就连拉姆本人都是,虽然胳膊骨折了,但他却露出了全场最灿烂的笑容。
结合检查,所有医生都得出了一样的结果——从现在开始,一直治疗到开幕式,也许他到时候依然拆不了绷带,但并不会影响他正常比赛。
卡尔也感觉像自己重新活过来了一遍似的——他经常在家庭中体会这种灾难
片一般的氛围,却很少能得到像这样美好的结果。?
他的感受很复杂,鼻子都有点酸了,坐在拉姆的病床旁——他今晚要留在医院治疗和观察一晚——整个人恨不得趴到盖在他腿上的被子上去,让紧绷到已僵硬疼痛的肩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太好了。”?
“老天,你吓坏了,karli,我还以为你很镇定的。”
?
“如果你要错过比赛了,我还会继续镇定下去的,我总不能让你更难过。”
卡尔抱怨道:
“可你没事太好了,我终于能喘上气”
“在和我撒娇吗?”
“什么?——才没有。”
卡尔简直有点羞恼地一下子坐直了,不懂拉姆的读心术怎么忽然失效,还失效得这么离奇,故而觉得他肯定是在逗弄自己。
“听起来像撒娇呢,很可爱的,我爱听。”
拉姆笑着用好着的那只手扯过面巾纸,替他擦了擦额头:
“热吗?我把空调温度开低一点。”
果然是在逗弄他,卡尔假装气鼓鼓的样子不理他了,但等一会儿又很开心地拿了冰淇淋给他——他就知道这种豪华度假村旁边的医院里肯定有。
他不记得自己小时候在撒丁岛上进没进过医院了,他只是知道有钱人的生活永远是处处被人考虑和呵护的,事实也确实如此。
卡尔知道拉姆会说不能吃,但他也知道什么理由能说服他:
“毕竟受伤了啊,好可怜的,消耗也大,就今晚吃一点,没关系的,就当庆祝好歹不是最坏的情况。”
卡尔自己也是在生病时才会得到父母给予的安抚甜食——罗尔夫倒是不在乎这个,主要是埃里卡极端厌糖,她小时候就因为爱吃甜胖得不行,又生皮肤问题,在普遍都是练芭蕾、学马术的小公主般精致同龄人中格格不入,备受欺负,瘦下后一直有点厌食心理,对高热量的糖果等物更是深恶痛绝。
她从不让卡尔吃糖果,怕他发胖生虫牙,怕他对甜食上瘾,只有在他生病时,为了让他甜甜嘴,能吃得下别的东西,为了让他不要那么难过,也是因为终于能用母爱克服母爱,确信自己并未“失职”,她才能心安理得地允许卡尔吃甜食。
直到指望着靠足球谋生前,卡尔都不讨厌生病,甚至有种不正当的喜欢。
卡尔觉得拉姆的家庭可能不是同样的情况,但拉姆本人就是那个严格的父母——他对自己的要求之高,八成是超过他爹妈对他的要求的,不然他早就显露出疲倦了,但他没有,因为他是个很自洽的人。
这套话术总能说服严格父母,让他们稍微原谅一下自己对孩子的“放纵”。
拉姆果然苦笑起来:“别让我溺爱自己,karli。”
“能享受的时候也不享受,才是溺爱自己,溺爱自己沉浸在那种没必要的奋斗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