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们全家半年的口粮。”
“我收下了。”
“因为医者收的不是礼,是人心。”
话音落,她将残卷高举过头,另一手轻轻一引——那缕缠绕指尖的金焰骤然腾起,如灵蛇化龙,瞬间吞噬纸页。
火光冲天。
《医律典》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飞灰,随风四散,像是三百年的枷锁终于崩解,碎成尘埃,再难拼凑。
而在火焰最盛之时,云知夏从怀中取出一册青布封皮的厚书,迎火而展。
书页之上,墨迹未干,字字清晰:
《药理通则·卷一》
“此非律令,不罚人,不杀人。”她将书置于石台,声音朗朗,“它是灯,是尺,是路。教人如何望色辨症,如何用药配伍,如何清创缝合,如何面对生死时,仍守得住本心。”
她目光扫过众人:“自此,药阁不设监台,只设讲堂;不考律条,只考仁术。凡愿行医者,皆可来学——无论出身、不论男女、不问贵贱。”
死寂。
旋即,一名老药农颤巍巍上前。
他衣衫褴褛,脚上草鞋磨穿,手里捧着一抔黄土,指缝间还夹着几根草根。
“我们山里人……不懂字。”他声音哽咽,双膝一软,竟跪了下去,“可我们认得救人的人。我娘断腿那年,城里医官说‘贱命不值一副接骨膏’,是你们药阁的弟子,走了三天山路,送药上门……”
他将泥土轻轻放在新立的石碑之下。
那碑无名,只刻一个“心”字,深深刻入地基,仿佛扎根于大地深处。
“这土,是我家后山的。长过草,埋过药,也养过命。”他仰头望着云知夏,老泪纵横,“今日,我替千千万万个不会说话的人,谢你一声。”
百医动容,纷纷解下腰间药囊,将随身所携药材、银针、药杵一一陈列于“心碑”前。
有人低声念起《药阁誓》,有人默默跪拜——不是拜神,不是拜权,是拜一种久违的信念。
云知夏静静看着,指尖那缕金焰终于缓缓隐去。
她没有笑,却在心底轻轻吐出一口气。
可就在这万众归心之际,她忽然闭目。
药感——动了。
那是她以多年药理修为炼出的特殊直觉,能感应周身百丈内生命体征的细微变化。
此刻,百名医者之中,有三人脉象紊乱,非病非毒,而是如被无形丝线牵引,节律诡异地趋于一致,仿佛……有人在暗中编排他们的气血。
更诡异的是,那紊乱之中,竟隐有《医律典》古调的韵律残影——那是早已失传的“律音引”,据传可借声波入脉,潜移默化操控人心。
她眸光骤冷。
有人,在重写律音。
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夺心。
她缓缓睁眼,望向远处宫墙。
飞檐之上,一道黑影一闪而没,袖角翻飞间,露出半截铜符——阴刻“律”字,边缘泛着幽蓝光泽,像是浸过毒血。
那是前朝“律司”遗物,早已随旧制覆灭而销毁。
除非……有人私藏百年,等今日重启。
云知夏指尖微动,金焰再度隐现,却未追击。
她不动声色,只将目光收回,落在那尚未冷却的灰烬上。
火,看似熄了。
可她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