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猎猎作响,卷起沙砾,像磨砂纸般搓过人脸,陆军"嘶"着牙,回收环顾四野的目光。
他看了眼地上蜷成一团的陈嘉树,再看着大哥,抖抖索索地说:“大哥……我怕。”
陆涛给了陆军一记眼刀,眉毛上的疤痕愈发阴狠:“过来,带他去给你二哥磕头。”
“我……不想被枪毙,不想……坐牢。"陆军缩着脖子,不愿上前。只因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陈嘉树说的那些话。他才十九岁,大城市的繁华还没看够,火锅店曾一起打工的小丽似乎喜欢他,他的人生说不定也能和陈嘉树一样呢……
陆涛火了:“过来!”
陈嘉树被他们两人架起,拖着往山坡上走,陆军又瞅了眼口唇发白的男人。还真怕他下一秒断气。
“我……我不敢杀人………
陆涛的计划是等陈嘉树磕完头,开他去更高的山上推下去,让他死无全尸。可他们只欺负过人,哪里有杀过人?
陆军越想越害怕。
“大哥……阿爹,阿娘还等我们给他养老呢。”陆军足下一顿:“少废话,快走。”
坟山上零星散布着几座坟堆,粗糙的石碑立在土包前。两人松手,陆涛抬起一脚踢在陈嘉树的腿弯,男人扑通一声,跪在冰冷的泥地上。
“陈嘉树,我弟陆铭,你也许不认识,但他因你而死。“陆涛半跪下去,粗糙的大手铁钳般扣住陈嘉树的后颈,“给他磕三个头。”陈嘉树被迫俯身,模糊的墓碑轮廓近在眼前。他伸出手,摸到这块碑,再移至名字最上方,顺着字迹凹槽,他的指尖缓慢下移,摸完所有字他默读出上面的名字。
陆锦铭.……是谁?他不认识。
他垂下手臂,身体向后一挣,摇了摇头。
“我不认识他。”
“陆铭”这个名字,对于陈嘉树而言,确实如同沙漠里的一粒沙。半年前,陈嘉树亲赴东亭厂区,大刀阔斧进行整顿。换了整套领导班子,开除了五六十人,时任财务部主管的陆铭正在其中。突如其来的失业,加上某些不甚光彩的传闻,让陆铭求职屡屡碰壁。三个月后,房贷断供,债主临门,新婚妻子也因此和他离婚。接连的打击摧毁了这个男人。陆铭开始沉溺于酒精,很快又染上赌瘾,最终债台高筑。上月,他回到生养自己的大山深处,在老屋里选择了上吊自尽。陆铭一直是他们全家的骄傲。他靠着勤奋苦读,成为唯一走出大山的大学生。工作稳定后,陆铭不忘提携兄弟,为哥哥和弟弟在厂里安排了职务,让他们当上了车间里的小领导。全家的希望系于他一身,却因陈嘉树的“狠辣无情”被逼上绝路。
这仇,他们该不该报?
陆涛愤愤说完,等待陈嘉树的回应。
粗粝的土块格得膝盖疼。脖上那只手的力道越来越重,是要让他磕头。陈嘉树抗拒地往后抽,不愿意。
他不是没察觉身旁的男人在对他说话,可对方究竞说了什么?从种种迹象来看,很可能此人因他而死。是误会,还是间接导致?是被霸凌?还是遭上级对?可能性太多……他无法判断。
不过他终于确定两点,他们不是受雇于人,纯粹是个人恩怨;陆铭一定是他们集团某个厂区的工人。
“我听不见你们说话,陆铭在哪个厂区?他是怎么死的?“陈嘉树伸出右手,平静地说“给我关键词,我需要知道。”忽起一阵风,裹挟沙砾扑面而来,陆军几步上前弯腰在他掌心写下:东亭、自杀。
“东亭、自杀。”陈嘉树低声读出。
陆军看了眼陆涛:“大哥,我看不像是装的。”陆涛失去耐心,摁下陈嘉树的脖子,男人本能地往上抬,又被摁下,直至三个头磕完,陆涛才收手。
一天一夜滴水未沾,陈嘉树软弱无力地侧倒在地上。陆涛起身,皮衣领子在风中剧烈翻飞,拍打着他的下颌:“我们已经犯罪了,绑架罪,放了他我们两个都得坐牢。”陆军:“我们可以把他扔在路上,他看不见也听不见,不知道我们是谁。“你太小看陈嘉树了"陆涛摇头不认同:“你以为把他丢在路上,我们就没事了?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回去,警察马上就来抓我们。”陆军这么快改变主意,一定是车上陈嘉树对他说了什么,让他退缩了。此人远比他们想象的更难对付,也更贪生怕死。“只有杀了他,我们才安全。"陆涛目中掠过一丝杀气。“大哥,……"陆军抓住陆涛的手臂:“一旦杀人我们就彻底完了。我想去上班、想找女朋友……想赚很多钱…
两人就这个问题你一言我一句,僵持不下。隔了半响,陆涛一低眸,瞬间瞳孔地震。
就在他们争论的短短时间里,那原本该躺在地上的人,竟然……不见了。这座坟山不高,墓地被一条四五米宽的沙路分割成东西两面,要下山还得经过两个陡坡。
他们的车就停在坡下,而就在五六米开外,一辆满载石块的重型货车正由东向西缓缓行驶。
随着车子的接近,地面震感越来越强。
陆军意识到什么,猝然抬起视线,一眼锁定了正跌撞着往山下跑的陈嘉树。他张开双臂在空中胡乱挥舞,边跑边嘶吼,“救命一一”喊声戛然止住,陈嘉树被脚下凸起的石块绊倒,像段木头往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