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11月初的羊城,秋意悄然爬上墙头。
珠江上飘着淡淡的晨雾,白鹅潭的水面泛着铅灰色的光,几艘拖着黑烟的驳船慢吞吞地划开波浪。
沿江路的榕树还绿得发亮,只是树根处悄悄积了层枯黄的落叶,被早班自行车碾出沙沙的响声。
越秀公园的紫荆花落了一地,几个打太极的老人踩着花瓣缓缓推手。
随着广交会落下帷幕。
信诚的全部工作人员也在11月2号踏上返程的飞机。
在白云机场,当飞机缓缓滑向跑道,京都外国语学院的学生们可激动坏了,这是他们人生中第一次乘坐飞机。
娜塔莎和她的舞蹈团队同样雀跃不已。
虽然苏联理论上开放民航,但实际上一票难求且航班稀少,飞行体验更是令人难忘。
最离谱的是飞行员们总会”顺路”捎带些鱼子酱、伏特加之类的”土特产”赚外快。
每次降落时,乘客们都要集体鼓掌,感谢机长的”不杀之恩”,毕竟苏联飞机的事故率不是跟你开玩笑的。
而此时的华夏航空也挺有意思的。
繁琐的购票手续、严格的乘机资格审查就不说了,最有趣的是登机时的特色服务。
空乘人员会给每位乘客发放”五羊”或”大前门”香烟。
你没听错,不是禁烟,而是主动派烟。
每个座椅扶手都配有烟灰缸,空姐甚至会贴心的点烟。
要是遇到携带茅台酒的乘客,空乘还会细心地用安全带将酒瓶固定,以防颠簸打碎。
总之在1990年,无论是华夏还是苏联,乘坐飞机都不是寻常百姓的日常出行方式,而是一种带着特权色彩的奢侈体验。
两国在购票难度、乘机资格、机型条件和服务体验上既有着计划经济时代的共性,又各具特色。
当飞机冲破云层,阳光洒进舷窗,这些年轻人趴在窗边,望着逐渐变小的珠江三角洲,眼中全然闪铄着对新世界的憧憬。
早晨七点的航班从羊城起飞,抵达盐市南洋机场时,已是下午三点。
张舒刚走下舷梯,就被眼前的阵仗震住了。
盐市市委书记李政华、市长苗战洋站在最前面,身后是财政局梁有光、工商局杨春来、工业局刘志国……乌泱泱一排干部,个个面带笑容,翘首以盼。
而信诚汽车厂的韩明、马卫国、杨鸣等人,只能站在队伍末尾,踮着脚朝这边张望。
随着苗战洋一抬手,远处骤然响起一阵鞭炮声,噼里啪啦炸得震天响。
什么机场范围内不允许放鞭炮,根本不存在。
今天高兴,就是放了!!
苗战洋快步上前,用力抓住他的骼膊。
“这次广交会,信诚可是立了大功!!”
李政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他们的关系,在这种场合已经不需要说客套话了。
张舒摆摆手:“都是市委市政府支持,加之工人们的努力,我们只是做了该做的。”
“哎,别谦虚!”
苗战洋在他耳边,只用他们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现在省里都在传,说咱们盐市要出大干部了!”
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政华一眼。
李政华笑而不语,但眼神里却是藏着几分期待。
要是李政华升了,那他接手盐市一把手的位置自然是水到渠成,所以苗战洋也格外兴奋。
“来来来,鼓掌!都鼓掌!”
苗战洋回头扫了一眼,见有人鼓掌不够热烈,立刻瞪了一眼。
哗——
掌声瞬间热烈起来,比刚才的鞭炮还响。
张舒心里清楚,这次广交会的成绩,已经不仅仅是信诚的胜利,更成了盐市领导干部的政绩。。
而现在,这个神话,正让整个盐市的领导班子,都站在了风口上。
李政华突然压低声音,拽着张舒的骼膊往旁边走了两步。
“先别急着回厂,今晚在市委小食堂,咱们开个特别会议。就咱们市里几个关键部门的负责人。”
张舒闻言一怔。
“李叔,我这身份去不合适吧?都是领导”
李政华重重拍了下张舒的肩膀。
“别扯那个!这个会就是为你开的!”
他掏出包红塔山,给张舒递了一支。
“信诚现在有什么困难,今晚全都摆到桌面上来。咱们发现一个解决一个,市里解决不了的去省里,省里解决不了的去中央!”
张舒接过烟,就着李政华递来的火柴点上,深吸一口。
“那就麻烦李叔了。”
“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李政华意有所指的说,又吐了个烟圈。
话没说完,苗战洋带着一帮人围了过来。
他身后跟着财政、工商、税务等十几个部门的一把手,个个脸上堆满笑容。
张舒见状,立刻快走两步迎上前去,双手早已伸了出去。
“哎呀!各位领导百忙之中还专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