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双腿发软。
刘阿九没有理会他们。
他提着那个还在不断渗血的包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敬义堂。
……
陈山的茶室里,依旧是那般宁静。
他正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用沸水冲洗着一套紫砂茶具。
白头福和梁文辉,坐在他的对面,脸上还带着一丝未曾消退的兴奋。
雷洛倒台,刘福上位。
这场惊天动地的大戏,让他们到现在,都觉得像做梦一样。
而这一切的操盘手,就坐在他们的面前,淡然得,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山哥,现在整个道上都乱了套了。”
白头福开口说道,“那些以前跟着雷洛混的,现在一个个都成了惊弓之鸟,生怕被刘福那个老狐狸清算。”
梁文辉推了推眼镜,补充道“尤其是那个敬义堂的发瘟,我听说,他已经两天没出过门了。
他之前仗着雷洛,在我们的地盘上搞小动作,这笔账,他肯定怕我们去算。”
陈山没有说话。
他将第一泡茶水倒掉,重新注水。
茶香,袅袅升起,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一个手下快步走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陈山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他只是淡淡地说道“让他进来。”
片刻之后。
刘阿九,提着那个血淋淋的包裹,走进了茶室。
他身上那股浓重的血腥和肃杀之气,与茶室的清雅,格格不入。
刘阿九的目光,在茶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陈山的身上。
这个比他还小几岁的年轻人,就是那个,凭一己之力,掀翻了整个九龙,甚至搅动了整个港府风云的,陈山。
刘阿九深吸一口气,走到陈山面前。
他没有说话。
而是“噗通”一声,双膝重重跪地。
他将那个包裹,高高举过头顶。
“山叔!”
这一声“山叔”,让白头福和梁文辉,都愣住了。
刘阿九的年纪,比陈山还要大上两岁。他这一声,是把自己,把整个敬义堂,都放在了晚辈的位置上。
“我阿爸,刘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山叔。”
刘阿九的声音,沙哑而沉稳。
“他不懂规矩,过了界,坏了山叔您定下的章程。”
“这是大罪。”
“今天,我斩下他一只手,代他,向山叔您,请罪!”
“敬义堂上下,从今往后,愿唯山叔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他说完,又是一个响头,重重地磕了下去。
茶室里,一片死寂。
只有陈山,依旧在不紧不慢地,洗着茶杯,倒着茶水,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甚至,都没有看那个包裹一眼。
许久。
他才抬起眼皮,看着跪在地上的刘阿九。
“你做的?”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
刘阿九的身体,微微一颤。
“是。”
“你倒是比你老子,有魄力。”
陈山将洗好的茶杯,摆在白头福和梁文辉的面前,又在自己的对面,放了一个。
“起来吧。”
“喝杯茶。”
刘阿九愣住了。
他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陈山。
这就,完了?
他预想过无数种可能。陈山的暴怒,羞辱,甚至,直接让他也留下一只手。
但他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平静得,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越是这样,他心里,就越是发寒。
他缓缓地站起身,身体因为长时间的紧绷,而有些僵硬。
他不敢坐。
只能,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陈山将一杯泡好的茶,推到他对面的位置。
“坐。”
刘阿
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坐了下来。他坐得很直,只敢坐半边屁股。
陈山这才开口,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话。
“我放过敬义堂,不是因为你够狠,也不是因为你阿爸断了一只手。”
这话一出,不仅是刘阿九,连白头福和梁文辉都愣住了。
“日据时代,敬义堂的老堂主,也就是你阿公,从日本宪兵队手里,救过人。”
“不多,十七个。”
陈山看着刘阿九,语气依旧平淡,“都是抗日的义士。”
刘阿九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呆呆地看着陈山,脑子里一片空白。
陈山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气。
“义,是敬义堂的根。”
“有这样的根,就不该被一个蠢货,彻底烂掉。”
“你今天斩下的这只手,是为你阿爸捞过界,坏了道上规矩,付出的代价。”
“而敬义堂能活,是因为你阿公,当年种下的因。”
他看着刘阿九,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我给你,给敬义堂,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