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见不着殿下,正在气头上,谁去谁倒霉。”
“堵在门口,殿下出门瞧了定然心烦,得让他走。”林菀压着愠恼令道,“开门。”
小厮们面面相觑,但终是听命行事。
大门缓缓开启,石阶下,一名男子突然“扑通”跪地,砖上积水哗啦溅开。门槛后的林菀浑身一颤,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殿下,怀之知错了!”男子跪在雨中,捶胸顿首,痛彻心扉,“今日的雨连绵不绝,恰如怀之对殿下的彻骨思念!求殿下原谅怀之这一回吧!”
男子约三十出头,头戴白玉簪,腰系三尺玉珩组佩,金丝珠玉与湿透的衣摆一同铺在地上。雨水顺着他眼睫落成水帘,都遮不住他的满面伤怀。
林菀冷眼瞧着。
清平侯岳怀之,曾借送文书的机会接近殿下,靠一副英俊白皙的相貌深得欢心。其他面首没多久便被打发,唯有他能留下整整七年。从一个无名小官,摇身成了炙手可热的岳侯。
林菀浮起笑意,撑伞走至阶下施礼:“见过清平侯。”
岳怀之动作一滞,抬眸见是她,脸上伤怀顷刻消散。他站起身,旁边马车上的仆从立刻上前撑伞。
“怎么是你?殿下呢?”岳怀之抹去脸上雨水,掸了掸沾泥的衣袖,与方才判若两人。
林菀面露难色:“殿下亲口吩咐,今日头痛体乏,不见外客。”
“本侯怎是外客!”岳怀之骤然变脸,“滚开!”
林菀纹丝不动,唇角衔笑。四名小厮在后排开,把大门堵得严实。
“不让是吧?”岳怀之指着她怒喝,“看来你根本没向殿下通传!林菀,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本侯?”
“岳侯真是折煞我了!云栖苑谁人不知,殿下最看重之人便是岳侯。”林菀慌忙说着,绽出熟练笑容,“只是前几日,岳侯府中人行凶,打死的农户之子竟是太学生。近日太学生在城里闹翻了天。殿下为此头痛身乏,没法像岳侯这般风雅,还有兴致赏雨呢。”
岳怀之额角青筋暴起,狠狠瞪着她。
片刻,他怒挥衣袖:“当时本侯又不在场!再说那是献给圣上的园林,刁民还敢占田碍事!姊兄不过略施教训。那厮回家两日后才死,谁知是不是故意讹诈!”
风雨渐急,伞被吹得轻晃。林菀握紧伞柄,依然笑着:“下官不懂其中曲折。这些话,岳侯应向御史台分辩。下官只知殿下病了,须静养方能康复。岳侯口口声声挂念殿下,何不多体谅一二?”
岳怀之脸色铁青,被噎得说不出话:“你……”
“殿下若见岳侯这般模样,又该心疼了。”林菀抢先开口,满脸关切。
秋雨裹着凉气钻进衣袖,她握伞的掌心却沁出薄汗。以这厮秉性,今日被她硬拦在门外,必定怀恨在心。但她仍面不改色,半步不退。
岳怀之低头看了看滴水的发梢,湿透的衣裳,面露迟疑。
“好,”半晌,他咬紧牙关,“本侯改日再来!林菀,最好别让本侯抓到你的错处!否则定会报知宗□□,撤了你的职,看你还能得意几时!”
林菀颌首含笑:“多谢清平侯记挂。”
“走!”岳怀之愤然转身。仆从连忙撑伞跟随,直到他钻进车厢。
“清平侯慢走!”林菀欠身行礼,扬声道。
马车驶向远处,消失在雨雾朦胧的树林里。远去的车辙印很快被雨势冲刷不见。林菀松了口气,朝树林翻了个白眼。
她转身回到檐下,一名小厮嘀咕:“只盼殿下这回能彻底疏远清平侯。否则日后他逮住机会,定要告您的状。”
“那就,”林菀挑眉,漆黑眸中闪过精明光芒,“尽快为殿下觅个新欢。”
——
值房小院外,张媪正在檐下踱步,不时探头望向院门。一见林菀回来,她连忙迎上:“岳侯可曾为难您?”
“无妨,他走了。继续看画。”林菀脱履入屋,见那幅画已摆在书案上。
张媪忙递来一杯热茶:“还得是林舍人出马,才能请走这瘟……咳,这贵客!”
“张媪你这张嘴……”林菀接过茶杯,走近书案。她呼吸蓦地一滞,竟忘了后半句话。
画中男子一袭青衫,端坐胡床,清逸如仙。他长眉如墨,薄唇轻抿,沉静双眼映着碎星般的清辉,俊美无俦的容颜竟无一丝瑕疵。观其通身气度,雅正高洁,一见便知是满腹诗书之人。
纵然见惯士子画像,林菀仍一时怔然,惊为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