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大片紫色小花,与她枕上绣的花很像。紫瓣黄蕊,如菊似莲,比铜钱略大。空气中氤氲着极淡的花香,正是她身上的气息。
忽然很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花,香气如此特别。但多年克己复礼的教养已融入骨血,他实在没法开口询问一位刚认识的娘子,身上是何花香。
太轻浮了。
宋湜别开脸,避开她的发丝,向后退了一步,那抹淡香倏然远去。
这时,门外众人纷纷议论起来。林菀忽然咳了几声,哑声道:“前两日下雨,我不慎染了风寒,今日不太舒服。晨会就不开了,大家都散了吧。”
门外立刻传来各种叮嘱和关怀。
林菀又咳几声,道:“前几日大家也辛苦了,最近殿下不来云栖苑,大家正好可以放松些。传令下去,该轮休的自去便是。想回家探亲的,写个条子过来即可。”
“好嘞!”
“多谢林舍人!”
外头的人顿时高兴起来,纷纷道谢后,兴高采烈地散去了。
待脚步声彻底远去,墙外再无动静,林菀松了口气,看向宋湜。
“宋郎君还辩吗?”
“我可以走了吗?”
两人异口同声。
待反应过来对方的话,宋湜无语嗤笑,转身就去拉门栓。林菀也反应过来,恼道:“怎么辩不过就跑。”
见他一脸冷漠地往外走,她只觉一拳打在芦絮枕上,非但没出气,反而更憋闷。
哎这人真是。
看样子,他是铁了心要上奏弹劾她了。
一瞬间,她甚至想叫人打晕他扔出去,一了百了。但很快她又摇头。毕竟他是有名望的官员,一旦失踪必会引来严查。何况她也做不出这种事。
林菀重重叹了口气。
看来得换个法子,无论如何,得打消他状告自己的念头。
她叉着腰,昂首望天。须臾,眼眶里便盛满泪花。再低头,宋湜已消失在院外巷道的拐角处。林菀连忙追去。
云栖苑里楼阁错落,廊道曲折。他只走过一次,就记住了从舍人值房去大门的路?
她有点惊讶。
之前见过的人里,只有自己的记性这么好。
林菀加快脚步,在狭长的石板道上拉住宋湜:“宋郎君,我们谈谈。”
他睨来寒芒般的目光,却在睹见她盈盈欲坠的泪珠时,蓦地一怔。
林菀红着眼圈,柔声道:“宋郎君,实不相瞒。当年我和阿母流落街头,是长公主收留了我们。我为殿下做事,是为报恩,许多时候身不由己。”
“林舍人如今是长公主近臣,今非昔比,何必再提从前。”宋湜沉静审视着她,目光清明透彻。
“我终归只是个下人。宋郎君求求你!千万别把我告上朝堂。我一个小女子,若被推到风口浪尖,定会粉身碎骨。”林菀悲从中来,一滴晶莹泪珠滚落,作势就屈膝下跪。
“这是作甚?”宋湜赶紧拦她。发觉握住了她的衣袖,他飞快松开手,声音又冷几分:“林舍人手握权柄,绝非寻常女子,不必如此作态。”
林菀委屈道:“我也是肉体凡胎,有什么特别的?宋郎君告我无妨,可阿母五十多岁了……早年没了儿子,若再没了唯一的女儿,以后谁来奉养她……”
宋湜转头看向墙壁,语气缓和些许:“宋某无意为难令堂。”
刹那间,林菀从他眼中捕捉到一丝转瞬即逝的迟疑。
她心下一振,有戏!
昨日得知他是御史后,她就留了个心眼,朝宋易打听他堂兄的为人。听说宋湜在地方任职时,常为百姓伸冤,怜悯老弱妇孺。眼下一番试探,看来不假。
“宋郎君……”她欲趁热打铁,却远远瞧见夹道尽头,两名小厮拿着扫帚走来。
哦不!这番作态若被瞧去,不出半日定会传遍全苑,变成属下们的谈资。
“……想回驿馆吧?”林菀立马改口,“我这就派车送你。咱们上车再聊。”她抓住宋湜袖角,转身就往大门方向拉。
“我自己走。”宋湜飞快甩开她,仿佛她是什么毒物,半分都不能沾染。
林菀深吸一口气,强压火气攥紧袖管,加快脚步走在前面。
就你清高!就你是正人君子!
忍住忍住!都是为了大局!
直到侧门外的马房,她叫来车夫吩咐。宋湜再次坚持:“我自己走回去。”他转身欲走,又被她拦住。
她依旧用楚楚可怜的泪眼望他:“郎君非要逼我们孤儿寡母走投无路,却连一句解释都不肯听,真是徒有贤名。”
宋湜微微蹙眉。
“孤儿寡母”这词,不该这么用吧。
“青天白日的,我还会吃了你吗?”林菀咬着唇,一味盯着他。
宋湜一时语塞。
沉稳如他,被她这般直勾勾瞧着,也浑身不自在起来。他犹豫许久,终是长叹一声,上了她安排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