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给云栖苑一个面子。”
说着,她从袖中拿出一个锦囊,笑盈盈地塞给张砺:“请诸位喝杯酒。”
张砺挑眉,指腹轻捻囊中硬物,随手抛给身旁守卫,转身大步离去:“都机灵点,莫误了林舍人的差事。”
守卫们喜形于色,态度愈发恭敬:“不敢耽误林舍人的吩咐!”
林菀嫣然一笑:“我再看看邹郎君的伤情,好让女使备药。请诸位在外稍等。”被她潋滟生波的杏眼一扫,守卫们连声应诺,退至远处。
她返回牢房,背对牢门半跪在地,俯身查看邹彧伤势。在守卫看来,她只是借着微光端详犯人脸上的伤。实则,她凑到邹彧耳畔,用极低的声音说:“阿彧,若听见就动动左手。”
邹彧的左手食指微蜷。
林菀眸光一亮,急声道:“再受审时,你只需供出一人,必能自救。”
她轻声说了一个名字,又道:“听到此名,他们不敢再查。但我怕张砺不信你的口供,继续用刑。所以你须等我下次来时再说。当着我的面,他们有所顾忌。明白吗?”
说话间,她的心几乎跃出喉头,就怕被守卫察觉。幸好那几个守卫正围着囊袋数钱,对牢内情形浑然不觉。
邹彧的左手食指再次微动。林菀松了口气,起身叹道:“邹郎君这伤,怕是要养上十天半月了。等他上过药,我过两日再来瞧瞧。”
她步出牢房,对邹妙示意:“走吧。”后者仍忧心忡忡地望着弟弟。
守卫见她们出来,忙收起囊袋,满脸堆笑着转身引路。趁他们又在前头商量分钱,林菀凑到邹妙耳边轻声道:“阿彧醒了,放心。”
她快速交代了对邹彧的嘱咐。邹妙眼眶一红,连忙低语:“多谢阿姊。”
林菀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压下眼底一抹忧色。
其实,有些话她没说出口。
先武帝令绣衣使讨奸诛恶,先斩后奏。如今他们只奉皇命,常年独断专行,御史台都管不了。就怕张砺铁了心追查清党,连云栖苑的面子也不给……但总归有了一线希望!
如此思量着,她二人走出台狱大门,却见张砺正与宋湜站在门外。
宋湜头戴高冠,挺拔如松,一身玄色官袍,正是他早上出门时穿的那件。那时她急着离开没细看,此刻远远睹见,发现他衣上竟绣着白色獬豸纹……他竟与张砺官阶一样!原来,他们分管治书使和绣衣使。
林菀心下讶然,那位年届耄耋的御史中丞早就不管事了。所以实际主持台务之人,竟是宋湜。
他正宣读一封帛书:“今有太学生邹彧等,因同窗惨死义愤陈情,被押于台狱,至今未释,士林哗然……”
林菀和邹妙默然对视,齐齐放慢脚步。
“着令廷尉府、御史台、京兆府,明日巳时于台狱会审。两案并查,须当庭审结,具文上奏。望尔等秉公持正,以安天下士子之心。”
念罢,宋湜合上帛书,抬眼正对上走来的林菀。两人目光交汇,他却像不认识她一般,转向张砺递去帛书:“许司徒下令明日三司会审,还请张直指一同列席。”
听到这,二人俱是心中一震。邹妙惊喜望来,林菀缓缓点头。刚还想能否成功救出阿彧,就听到三司会审的消息,真是太好了!
不过,许司徒位列三公,乃文官之首、清党领袖,竟会关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太学生?
林菀按下疑惑再瞧,见张砺侧身扶剑,根本不看帛书一眼:“绣衣使从不移交嫌犯。”
她心里咯噔一响。
宋湜面色波澜不惊:“策试即将举行,不日天下士人齐聚梁城。绣衣使执意扣押学子,引得士人不满。若妨碍策试顺利举行,阁下如何担责?”
张砺眸中寒光一闪,右手紧攥剑柄,手背青筋纵横。
半晌,他抓过帛书揉成一团:“一个靠色相攀附云栖苑的太学生,都被林舍人看中了,许司徒和宋御史还如此上心。”他冷嗤一声,拂袖而去。
下一瞬,宋湜的冰凉目光就落到了林菀身上。
心头那股烦躁又窜了上来。
那眼神冷得像冰刃,仿佛要将她刺穿。
但与之前不同,这回他的审视里,似乎还藏着一丝探究。
定又叫他误会了。
林菀暗自叹息。绣衣使守卫还在旁边,她不能开口解释。更何况,自己早已说不再与他言语,更不必多费唇舌。
“阿姊,那位宋御史一直看着你呢。”邹妙凑近低语。
“别理他,我们走。”林菀轻声回应,拉着她往前。
三人擦肩时,宋湜突然开口:“林舍人前几日看中一个宋易还不够,这么快又瞧上一个邹彧。听闻邹家清贫,林舍人竟不嫌他出不起润笔,真是用心良苦。”
林菀脚步一顿。
他竟记得她那日的辩白,还这般刻薄地还了回来。
一股闷气堵在胸口。
不理他,不理他。
林菀深吸一口气,拉着邹妙继续走。
邹妙担心地望来,想说些什么,又瞥了眼身旁守卫,没有做声。
宋湜转身望着二人背影,却见她忽又停步。
林菀长吁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