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大片大片枯黄倒伏的麦秆,在风中发出绝望的簌簌声。
别说抽穗灌浆,许多麦株连正常的生长都已停止,彻底绝收已成定局。
而被林听淮指导过的东风大队和前进大队,虽然也因为延误了最佳时机且病情过重,损失了近半的麦田,但终究保下了一半多的收成。
这与那些近乎全军覆没的大队相比,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红旗大队则因防控最早、最彻底,加上林听淮的精准指导,损失被控制在了两成左右。
田里的麦子虽然不如往年一样旺盛,但大部分都能够顺利抽穗。
实实在在挂在麦子上的穗头,预示着秋收后红星大队至少能保证基本的口粮和上交的任务。
这样鲜明的对比,公社再也无法忽视。
红旗公社王主任的办公室里,电话响个不停,都是各个大队求助的声音。
甚至有些情绪激动的村民聚集在公社的门前,找公社要个说法。
王主任再也坐不住了,压力如山般压来。
他不得不放下自己的身段,带着最近因为小麦的事儿愁得一嘴炮的王技术员,亲自来到了红星大队。
打谷场上,队长赵有才陪在王主任的身边,林听淮则安静地站在了一边,脸上带着连日奔波留下的疲惫。
“林听淮同志,之前公社的判断确实有一些偏差。”王主任努力让自己显得和蔼。
“现在各个大队的情况都非常严峻,你...你能不能再想想办法,无论有什么要求我们公社都尽量满足。
毕竟,这是集体的财产,每一位社员都有责任...”王主任绝口不提自己之前的漠视和否决。
林听淮看着他们,心里没有多少波澜,只是觉得可悲。
她摇了摇头,语气平静而肯定:“王主任,王技术员,不是我不愿意想办法。
锈病防治的关键在于早期介入和精准用药。现在病害已经进入晚期,孢子大量扩散,植株生理机能严重受损。
特别是那些病情最重的大队,麦株的输导组织已经被破坏,即使现在用对的药,也无法逆转了。
就像人病入膏肓,再好的药也难以回天。我……真的无能为力。”
“林听淮同志!”王主任眉头皱起,语气带上了几分不悦和怀疑。
“你要以大局为重!怎么能因为之前公社没有采纳你的建议,就心存芥蒂,见死不救呢?这可不是一个知识青年应有的态度!”
王技术员也终于忍不住,阴阳怪气地插嘴:“就是,年纪轻轻,不要恃才傲物嘛!有什么条件可以提,但挽救集体财产是首要任务!”
林听淮看着他们,只觉得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到了这个时候,他们首先想到的竟然还是她的“态度”和可能存在的“条件”。
她深吸一口气,直视着王主任,声音清晰却不带任何情绪:“王主任,我说的是事实,与个人恩怨无关。
庄稼的病情发展有其客观规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如果您不信,可以亲自去那些大队的田里看看,拔起一株麦苗,看看它的根部和茎秆内部,是不是已经坏死发黑。
我现在能做的,最多是帮病情稍轻地公社巩固一下效果,尽量减少最后的损失。至于那些已经枯死的……真的没办法了。”
王主任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又瞥了眼旁边欲言又止的赵有才,心里已经明白。
但他拉不下来面子承认是自己的失误,只能板着脸,训斥了几句要加强学习、服从集体这类的套话之后,带着王技术员悻悻离去。
然而,情况已经不是仅凭一个公社主任就可以兜住的了。
几天后,当大队绝收的消息彻底确认,恐慌和绝望在各个大队中蔓延开来。
辛勤了一年的指望化为了泡影,别说上交的公粮了,就连自己的口粮都成为了泡影。
终于,情绪激动的村民再也控制不住聚集了起来,先是到各自的大队部讨要说法,人群越聚越多。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句:“去找公社,都是公社王技术员害的,红星大队...”
绝望的人群如同找到了宣泄口,浩浩荡荡地朝着公社大院涌去。
平日里还算肃静的院子,此刻被黑压压的人头和各色激动的呼喊、哭诉填满。
"还我们粮食!王技术员滚出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挥舞着枯黄的麦秸,声音嘶哑。
"我们家五口人就指着今年秋收发粮呢!这下全完了!"一个中年妇女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痛哭。
"公社必须给个说法!用了你们的药,麦子全死了!"
"..."
愤怒的村民们越聚越多,情绪也越来越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