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艰难!
门外那群如狼似虎的泼皮,若非这李员外三番五次、不请自来地“照拂”,前两次逼债,怕是真的要破门而入,将她这最后的体面也撕个粉碎了!
难道……难道真就这般认命了?
孟玉楼心头一阵绞痛。
夫家那些虎视眈眈的族亲……可就算她咬碎了牙关硬挺着不出嫁,那些族亲难道就会放过她?
照样会打着“帮扶”、“接管”的旗号,名正言顺地将亡夫留下的这点产业,连皮带骨吞个干净!
到那时,她孟玉楼才是真正的人财两空,连最后一点傍身的体己也休想保住!
李员外那张志得意满、仿佛已将她视作囊中之物的脸,在眼前晃动。
他说的像是裹了蜜糖的砒霜,他的承诺更像是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的金锁。
孟玉楼指甲深深掐进手心,一丝尖锐的痛楚传来,才勉强压住那股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悲鸣与不甘。
罢!罢!罢!
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哪里容得下寡妇有半分腾挪闪转的空隙!
眼前这李员外,虽非良配,好歹是块能暂时遮风避雨的招牌,能堵住那帮泼皮和族亲的嘴……
至于那点可怜的私房体己,便是她在这看似锦绣实则冰冷的“归宿”里,为自己留下的最后一口活气儿了。
她嘴角扯出一个极淡、极苦、又带着几分认命般惨然的笑意。
前路黑茫茫一片,是福是祸,是刀山是火坑,也只能闭着眼,摸着这冰冷扎手的石头,一步步往河里趟了。
横竖……总比立时三刻就淹死在这烂泥塘里,强上那么一星半点。
只是心底那点子不甘的火星儿,终究未曾死透,幽幽地、执拗地,在冷灶灰里埋着,不知何时便要蹿起来!
老天爷!你睁开眼瞧瞧!
为何我偏生在这吃人的世道!
一个寡妇家,只想挺直了腰杆子,自家挣口干净饭吃,怎地就比登天还难?
她猛地将那条顶天的**狠狠摔回水中,“哗啦”激起老大水花,水波急遽荡开,映在桶壁上的烛影也跟着乱颤,碎成一团。
她索性将另一条玉柱也抬了起来,并排架在桶沿上。两条腿儿,一般长短,一般粗细,一般的光滑腴润,烛光下并在一处,真如一对无瑕的白玉笋,白花花、肉光光,晃得人心慌。
她这般看着,心头那股憋闷与不甘,化作更深的刺疼。
她恨恨地,带着几分自暴自弃,葱管似的指甲便深深掐进那丰腴白腻、曲线正勾人的大腿肉里,登时掐出一道艳生生、刺目的红痕子来。
这边孟玉楼自哀自怜,水汽氤氲。
且说王招宣府暖阁深处
西门大官人四仰八叉斜倚在填漆螺钿拔步床上,怀里搂着只穿了件大红鸳鸯抹胸的林太太。
那抹胸薄如蝉翼,半遮半掩间,脂香暗度。
林太太扭了扭水蛇似的腰肢,媚眼如丝地斜睨他一眼,葱管似的玉指滑到大官人精壮的胸膛上,指甲尖儿若有若无地搔刮着:
“冤家。我一个未亡人,守着这空落落、冰窖似的府邸,哪里就吞得下这一千两雪花银?你且留五百两与我,应付府里的开支便是了。”
“我知你外头场面大,你应酬多,使钱的地方海了去了,你身上担子重,比我更需要它。”她这话说得体贴,脑袋往大官人怀里又钻了钻。
西门庆见她这般知情识趣,低头便在那白皙的颈子上狠狠嘬了一口,登时烙下个红印子,笑道:
“正是年底各处要花钱的时候!多的你放好便是,那林御史家的千金倘若过来走动,没些体面花销如何使得?”
“赶明儿我再与你寻个上得台面的大厨,买几个水葱儿似的伶俐丫头搁在府里,这招宣府的气派,不就立起来了?”
他这一啄,又这般体贴,林太太身子软得似一滩春水,身子顿时酥了半边。
正自情浓,忽又想起一桩心事。她扭动着丰腴的身子,在西门庆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带着几分忧虑道:
“冤家…你待奴家娘俩这般好,可奴家这心里头总像悬着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三官儿眼瞅着也到了开枝散叶的年纪,他那婚事,还有那前程,总该定个章程了吧?我这当娘的,心都要操碎了!”
大官人闻言笑道道:“急甚么?三官儿如今才多大?正是该历练历练的时候。他那前程,我心里有数。至于媳妇儿嘛……”
大官人低头在她雪白的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脂粉香气,
“……总要找个门当户对,配得上这你这三品门楣的,急不得,再等等,自有好机缘送上门!。”
林太太听他这般说,心下稍安,但随即又涌起一股更大的疑惑。
她抬起水汪汪的媚眼,带着几分惊奇和探究看向西门大官人:“说起三官儿……冤家,我真是奇了怪了!你……你到底使了什么神仙手段?这孩子,从前是油盐不进,我说十句他顶九句半!”
“整日价不是泡在勾栏瓦舍,就是呼朋引伴斗鸡走狗,书也不读,武也不练,我愁得头发都要白了!可自打去了你府上照应了几回,这孩子竟像换了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