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缕火星彻底湮灭,只余下一抹绝望的焦痕。他猛地抬头,目光穿透巨大的落地玻璃,投向城市西边那片浓稠得化不开的、仿佛亘古不变的黑暗深渊。皮鞋叩击地面的声响在死寂的大厅空洞地回荡,每一步都如同敲打在无形的棺椁之上。
“走!去一趟707!”
4、
707酒吧,如同鬼市褶皱里一块溃烂流脓的陈旧伤疤。它被一堵厚墙粗暴地劈成两半:一面是震耳欲聋、光怪陆离的喧嚣动吧,一面是死水般沉寂、压抑窒息的幽闭静吧。两个被强行缝合又时刻撕裂的世界,在月光吝啬的微光下,更显诡异扭曲。
通道两侧堆积着文明的残骸:锈蚀的自行车骨架扭曲如金属的枯骨,破裂的搪瓷痰盂似蒙尘的微型坟冢,泛黄的旧书报堆砌成摇摇欲坠的纸之丘陵。空气里铁锈的腥咸、陈年积水的腐臭与时光剥落的尘埃味相互绞缠、发酵,混合成一种末世特有的浑浊气息。
几个裹着油腻棉袄、如同从泛黄旧照片里爬出的“街溜子”,蜷缩在角落昏黄的煤炉旁,跳动的火苗在他们沉默而警觉的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光影,像是蛰伏在阴影深处、随时准备噬人的幽灵。
祝一凡和于洋的出现,如同两颗石子投入粘稠的死水,瞬间黏附上无数道冰冷、探究、充满**排异的目光,如同冰冷的蛛网缠绕周身。
牟大海那张沟壑纵横、污垢深嵌的脸从阴影中抬起。浑浊的眼珠在昏暗中骤然闪过一道光,透出强压下的惊惶与不安。
“老祝,祝主任!您…您可算是来了!”他的嗓音干哑如砂纸摩擦生锈的铁皮,带着劫后余生的余悸,“悬!太悬了!”他神经质地左右张望,才畏缩地凑近,一股劣质烟草混合着汗渍酸腐发酵的气味扑面而来,“关青禾…那个笑面菩萨…你应该领教过了,她根本就是条披着人皮的千年毒蛇!”
“什么?青禾?”祝一凡心脏骤然一缩,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面上却沉凝如封冻的寒潭:“讲。”
“老祝…我是听聂风云说的,”牟大海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结剧烈滚动,“他…他之前给我塞了个七级加密U盘,千叮万嘱…说万一这回栽了,让我务必亲手交到你手上。”
聂风云?这货居然主动联系我?祝一凡瞳孔微缩:“你什么时候又和他搭上的?我知道你做过他的线人。但他‘死’了八年了!现在,你还敢信他?”
“信!”
牟大海斩钉截铁,浑浊的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我这条烂命都是聂哥儿捡回来的,豁出去也信他!”
说话间,U盘已被于洋悄然贴身藏好。
牟大海随即死死抓住祝一凡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深入骨髓的恐惧颤音:“记住!绝不能在你们公安的系统里打开。一旦联网,里面的东西…立刻就会被抹掉!改得…连它亲妈都认不出来!”
“大海,关青禾不是你的另一个老板?”祝一凡目光如冰冷的钩锁,刺向牟大海浑浊的眼瞳深处,“何以捧一踩一,对她评价如何之低?”
牟大海浑浊的眼珠泛起惊惧的波澜,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惊动角落里无形的鬼魅:“老祝啊,最要命的刀子,总是藏在最软的绸缎里呢。”他深吸一口带着铁锈和腐味的空气,“严哥…严格出事前,曾偷偷让我查过一笔账…一笔干净得像被圣水洗过的钱。可你猜最后流到哪了?”他浑浊的眼珠死死锁住祝一凡,仿佛要凿穿他的灵魂,“绕了七八道鬼门关,最后稳稳当当躺进了关青禾在海外的户头。时间…可不就是市里接二连三出意外的那阵子!严哥去找她前就跟我说了聂哥没死,给了我一个号码,叫我万一他出事就赶紧联系聂哥…他说…他感觉不对劲,让我提醒你小心,这青禾有问题。”牟大海脸上肌肉痛苦地抽搐了一下,声音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聂哥后来也告诉我,关青禾那种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女人绝不简单,她在争权夺利的豪门之中成长,从不受重视到不可或缺,她恐怕才是那个在幕后牵线引绳、布网杀人的主。聂哥说他…他打进去,是去喂老虎的。到头来,怕也只是她棋枰上的一粒随时可弃的棋子!”他喉头咯咯作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聂哥还说…那女人面如菩萨,心如蛇蝎,手更毒!鬼市归墟的一张网…怕就是她亲手织就的!他这些年掘地三尺要找的那个归墟的灵体源头…很可能…就是她!”
“归墟灵体?她是真正的幽灵?!”
“轰!”
仿佛一道无声的九天惊雷在祝一凡颅腔内猛烈炸开!八年前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致陆正风蒙冤入狱,令整个精英专案组分崩离析、成为他职业生涯最大耻辱与梦魇的那个神秘黑客:“幽灵”。那个如同附骨之疽、多年来让他夜不能寐、辗转反侧的终极对手?是关青禾?!那个温婉沉静、眉眼间处处透着知性与悲悯、曾与他同床共枕、甚至毫无防备地与他共用过同一部电脑的女人?
祝一凡如同被无形的万钧铁锤狠狠击中,颓然倒退一步。关青禾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那张在机场转身时带着近乎神性悲悯的脸庞,瞬间在他眼前扭曲、放大、碎裂…
机场广播那机械的女声仿佛还在耳边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