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风裹着樟树叶的气息钻进车窗时,苏念正低头摩挲着掌心那本泛黄的族谱。宣纸边缘早已被岁月啃得发毛,指尖划过“南迁至粤,以古器为业”那行蝇头小楷时,指腹能清晰触到墨迹干涸后留下的细小裂纹——这是他们从沈家老宅地窖里翻出的第三本族谱,也是唯一一本没被虫蛀得面目全非的残卷。
“还有半小时到清平古街。”驾驶座上的陆时衍忽然开口,方向盘轻轻一打避开了路边卖荔枝的三轮车,车窗外的老骑楼渐渐密集起来,青灰色的瓦檐下挂着褪色的幌子,“刚才联系了当地熟门,说这条街的古董店大多是家族传承,外来人想插足难如登天。”
苏念抬眼望向窗外,阳光穿过骑楼的雕花铁栏,在柏油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将族谱小心翼翼地塞进随身的麂皮包里,指尖不经意触到包底那枚冰凉的玉佩——那是沈家长房的信物,龙纹缠绕的玉面上刻着一个“沈”字,而他们要找的旁支,据族谱记载,信物是一枚刻着“鬼”字的玉佩,形状与这枚如出一辙。
“你确定不用我陪你进去?”陆时衍将车停在古街入口的老榕树下,目光扫过街角那家挂着“藏珍阁”木牌的店铺,门楣上的铜铃在风里轻轻摇晃,“万一有危险——”
“放心,我只是去‘买东西’。”苏念拉开车门,米白色的旗袍裙摆扫过车门,她特意在领口别了枚民国时期的珍珠胸针,鬓边别着支玉簪,活脱脱一副对古董情有独钟的富家小姐模样,“你在对面茶馆盯着,要是我两小时没出来,再想办法。”
古街的青石板路被雨水浸得发亮,踩上去偶尔会发出细微的“咯吱”声。苏念沿着街边慢慢走,目光掠过一家家古董店的橱窗——有的摆着青花瓷瓶,有的挂着老旧字画,唯有“藏珍阁”的橱窗格外特别,没有摆显眼的大件,只在铺着深色绒布的柜台里放着几枚古玉佩,阳光透过玻璃照在玉佩上,折射出温润的光泽。
她抬手推开沉重的木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闷响,柜台后正在擦拭玉佩的男人抬起头。那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藏青色的对襟褂子,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一串紫檀手串。他的眉眼间带着几分沈家特有的清冷,只是眼角的细纹里藏着一丝警惕,目光在苏念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她领口的珍珠胸针上。
“小姐想看点什么?”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点南方口音,手里的麂皮布还在慢慢擦拭着一枚白玉佩,“本店主营古玉,也有少量明清瓷器,都是正经渠道来的。”
苏念走到柜台前,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柜台上的玉佩,手指轻轻点了点玻璃:“我想找一枚民国时期的双鱼玉佩,家里老人留下的念想,前些年不慎遗失了,听说您这儿藏品齐全,特意来碰碰运气。”她说着,眼神不经意间瞟向男人的领口——那里露出一截红绳,绳上似乎挂着什么东西,被衣领遮住了大半。
男人闻言,擦拭玉佩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苏念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双鱼玉佩倒是有两枚,不过都是清代的,民国时期的少见得很。”他转身从身后的博古架上取下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躺着两枚白玉双鱼佩,玉质细腻,雕工精致,“您瞧瞧,这两枚都是乾隆年间的,水头足,寓意也好。”
苏念凑过去看了看,指尖轻轻搭在玻璃上,目光却始终没离开男人的领口。刚才风一吹,他的衣领晃了一下,她隐约看到红绳上挂着的玉佩边缘——那形状,和她包里那枚沈家长房的玉佩几乎一模一样!她强压着心头的激动,故意皱了皱眉:“可惜了,我要找的是民国的,上面刻着‘平安’二字,您这儿真没有?”
男人将锦盒盖好,放回博古架上,重新拿起刚才擦拭的玉佩:“要是实在想要民国的,您可以留个联系方式,我帮您留意着。不过话说回来,小姐看着面生,不是本地人吧?”他说话时,身体微微前倾,领口的红绳又晃了一下,这次苏念看得清清楚楚——那玉佩上刻着的,正是一个清晰的“鬼”字!
心脏猛地一跳,苏念指尖微微发凉,面上却依旧保持着从容:“我是从上海来的,这次来南方办事,顺便帮老人找玉佩。您这儿的玉佩品质真好,除了双鱼佩,还有没有其他样式的?比如刻字的?”她故意引导着话题,目光落在男人手里的玉佩上,“您手里这枚就不错,能不能让我看看?”
男人握着玉佩的手紧了紧,眼神里的警惕更浓了:“这枚是家传的,不卖。”他将玉佩揣进怀里,动作很快,像是怕被苏念多看一眼,“小姐要是实在找不到民国双鱼佩,前面几家店也有古玉,您可以去逛逛。”
这话明显是下逐客令了。苏念心里清楚,再纠缠下去只会引起怀疑,她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那真是可惜了。麻烦您帮我留意着民国双鱼佩,要是找到了,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那是她特意准备的假名片,上面印着上海一家古董店的名字,地址和电话都是虚构的。
男人接过名片,看都没看就塞进了口袋,脸上没什么表情:“好,要是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