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的轮胎碾过最后一片泛着盐碱白的戈壁,挡风玻璃外的景致骤然被翻滚的黄沙吞没。阿古拉猛地踩下刹车,挂挡的动作带着常年在沙漠讨生活的利落,他扯下脖子上缠了三层的靛蓝方巾,露出被风沙刻出沟壑的脸,指节粗大的手朝着东南方那片隐约隆起的沙丘比划:“就是那儿了,苏小姐,陈先生。底下埋着的东西,比我爷爷的爷爷还老。”
陈砚推开车门,热浪裹挟着沙粒瞬间灌进衣领,他下意识地将冲锋衣的拉链拉到顶,转头看向副驾驶座上的苏念。她正低头检查帆布背包里的装备,指尖拂过那本泛黄的线装书时,动作明显顿了顿——封面上“苏氏考古札记”五个小楷早已被岁月磨得模糊,却是她从祖父遗物里找出来的唯一线索,也是他们跨越三千公里来到这片无人区的缘由。
“东西都齐了吗?”苏念抬头时,眼里还带着未散的专注,她将札记小心翼翼地塞进贴身的防水袋,又摸出祖父留下的那枚青铜印章。印章巴掌大小,表面覆着一层温润的包浆,印钮是只蜷曲的饕餮,纹路虽历经千年,依旧能看清鬃毛的细节。陈砚看着她将印章放进特制的绒布盒,点头道:“照明、绳索、应急药品都备了双份,阿古拉说墓道口的流沙层需要搭木板,工具也在后备箱。”
阿古拉已经从车顶卸下了折叠铲和防水布,他蹲在沙丘背风处,用铲尖敲了敲地面,发出“咚咚”的闷响:“这层沙下面是夯土,当年建墓的人用红泥混了糯米汁,硬得像石头。不过我知道个巧劲,顺着这道风蚀沟挖,半个时辰就能见着入口。”
三人分工明确,阿古拉和陈砚轮流挥铲,苏念则拿着札记对照地形。正午的太阳悬在头顶,晒得沙丘表面的温度直逼六十度,汗水顺着苏念的额角往下淌,滴在沙地上瞬间就没了踪影。她抬手抹汗时,目光突然落在札记里的一幅手绘地图上——图中用朱砂标着的“坤位风眼”,竟与眼前这道风蚀沟的走向分毫不差。
“慢着。”苏念突然出声,她快步走到沟边,蹲下身捻起一撮沙土。指尖的沙粒格外细腻,还混着几颗泛着金属光泽的碎屑。“这里的沙不对,”她抬头看向阿古拉,“正常的风蚀沟里会有砾石,可这里只有细沙,像是有人故意铺上去的。”
阿古拉愣了愣,随即脸色沉了下来:“是‘沙掩门’。以前听老辈人说,有些古墓会在入口埋机关,一旦挖错地方,细沙会顺着暗道灌进来,能把整个人活埋。”陈砚立刻停下手里的活,他凑到沟边仔细观察,果然发现沟壁上有几道极浅的凹槽,像是木板留下的痕迹。
苏念翻开札记的第三十七页,祖父的字迹在泛黄的纸页上格外清晰:“漠北古墓多设沙障,其门隐于风蚀处,左三右五为正位,见青砖即止。”她顺着风蚀沟的走向数了数,在左侧第三道凹槽和右侧第五道凹槽的交汇处,用铲尖轻轻一挑,果然挑出了一块嵌在沙里的青砖。
“就是这儿。”陈砚立刻找来撬棍,阿古拉则在周围搭起简易的防风棚。当撬棍撬开第一块青砖时,一股混杂着土腥气和腐朽味的凉风从地下涌了上来,与地面的燥热形成鲜明对比。苏念从背包里取出强光手电,光束照进洞口的瞬间,一道陡峭的石阶赫然出现在眼前,石阶两侧的墙壁上,还残留着模糊的彩绘。
“我走前面。”阿古拉率先拿起手电,他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别在腿上,“下面可能有蛇虫,你们跟在我后面,踩着我的脚印走。”苏念和陈砚点头应下,三人依次进入洞口,石阶比想象中更陡,每走一步都能听到鞋底蹭过灰尘的“沙沙”声,手电筒的光束在前方晃动,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像极了札记里记载的“影随魂动”的传说。
走了约莫百来级台阶,前方的空间突然开阔起来,竟是一间约莫十平米的耳室。耳室的地面上散落着几件破碎的陶罐,罐身上的绳纹还能看清轮廓,墙角堆着几根朽坏的木梁,轻轻一碰就碎成了木屑。苏念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陶罐碎片,指尖能感受到胎土的细腻——这是典型的汉代灰陶,与祖父札记里记载的“漠北侯墓”年代完全吻合。
“小心脚下。”苏念突然出声,她的手电光束停在陈砚脚边的一块方砖上。那块方砖比周围的砖面略高,边缘还留着一道细微的缝隙。“这是‘翻板陷阱’,”她指着方砖两侧的地面,“你们看,这两道凹槽里有铁轴,一旦踩错,方砖会翻转,下面应该是插满尖刺的深坑。”
陈砚立刻收回脚步,他凑近凹槽仔细观察,果然看到了锈迹斑斑的铁轴。阿古拉咽了口唾沫,有些后怕地说:“幸好苏小姐你懂这个,要是我走快一步,现在怕是已经成筛子了。”苏念没说话,她从背包里取出一卷细绳,一端系在墙角的木梁残片上,另一端绑着一把工兵铲,将铲子轻轻放在那块方砖上。
“咔嗒”一声轻响,方砖果然应声翻转,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洞。手电光束照下去,能看到密密麻麻的青铜尖刺,尖刺上还挂着些早已腐朽的布条,显然曾经有人没能躲过这道陷阱。陈砚看着那些尖刺,忍不住皱眉